第二十九章、魔踪初现
夜风习习,鸟鸣啁啾。
城外一处山坳内,被救的黑袍汉子不住的向丁寿道谢。
“在下天幽帮地堂堂主罗双环,此次得蒙恩公施以援手,得脱大难,此恩此德罗双环没齿难忘,不知恩公可否将大名相告,在下也好铭记于心。”
“罗堂主客气了,在下丁寿,与贵帮杜三魁堂主乃是旧识,些许小事无须挂在心上。”
丁寿揭下面巾,当初赚了杜三魁一笔银子,今日就算还个人情,留着这小子又能给牟斌添乱,一举双得,何乐不为。
“原来是敝帮的朋友……”罗双环突然醒悟过来,“丁寿,阁下莫不是赢了富贵赌坊数万银子的那位?”
“哦,难得罗堂主也知道在下。”
罗双环苦笑,何止知道,杜三魁莫名其妙账上少了五万两银子,为了面子又不肯说是在赌桌上输了这许多银两,只说为帮上交了一位武功高强的好朋友,可说起名字谁知道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
总护法左冲亲自带人盘了他的账目,又对赌坊中人详加盘查,认定确有一名丁姓年轻人与杜三魁盘桓半日,虽不是杜三魁黑掉了自家银子却也非他所说主动赠与,而是实打实的输了,斥责了一番他办事不力,也就罢了,在帮中还成了一段时日的笑柄。
“此番贵帮有不少人陷落锦衣卫,京中落脚处不宜久留,罗堂主最好早作打算。”
丁寿也无暇久留,几句话交代完就准备闪身离开,忽然心中生警,向林中深处看了一眼。
“恩公,可有什么不妥?”罗双环问道。
“哦,无事,,在下告辞,有机会还请向杜堂主带好。”丁寿觉得夜幕中仿佛有人在观察自己,却又未曾发现异常,心道这鬼地方早走为妙,留下几句场面话闪身走人。
瞧着人踪渺渺,山林寂寂,罗双环长吁一声,这回出师不利,折了许多人手,不知向帮主怎样交待,这锦衣卫的鹰爪孙竟这般扎手,实在始料不及。
罗堂主自怨自艾,正要离去,林深处突然弹出一道气劲,将刚刚抬起一条腿的罗双环定在当场。
“隔空打穴!此处还有高手!”罗双环心中大骇。
林间草木簌簌作响,一个戴着人皮面具的长袍怪人缓缓走出,“你是天幽帮的人?”
不知对方与帮里是敌是友,罗双环不敢说实话,反问道:“请教阁下大名?”
怪人不言,一指戳在了罗双环璇玑穴上,罗双环只觉全身如万蚁吞噬,又痛又痒,黄豆大的汗珠由额头滚下。
“老夫问你话,老实作答就是,懂了么?”
罗双环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连连点头。
怪人随手解了罗双环穴道,“说吧。”
罗双环缓了口气,不敢再隐瞒,“风闻日月精魄出世,敝帮帮主曾言此物与她有些关联,故奉总护法左冲之命,入京查探消息。”
“与她有关联?”怪人哼了一声,语气不屑,“就这些?”
“真的就这些。”罗双环连连点头。
“司马潇没给你其他东西?”
“没有。”罗双环道。
怪人不信,亲手搜索了一番,一无所获,极度失望,“果真没有。”
“前辈,在下知道的都说了,可以放过我了吧?”罗双环迫切说道。
“放你?好。”怪人轻蔑一笑,缓缓举起右掌。
“悬壶难济苍生苦,回春未救自家身。梅落繁枝千万片,惊煞前朝秦越人。”
林中声音忽高忽低,左右盘旋,犹如鬼泣,不可捉摸。
“什么人?”怪人面具下的双眼显露惊骇之色,身形宛如怪鸟般扑入林间,将那位抬腿举臂,姿势怪异的罗堂主扔在山野之间。
“又来一个高手,京城太可怕了,我想回家……”罗双环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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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如水,月色朦胧。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林间往复穿梭,却无一丝声息。
来至一处空旷处,前面那道人影倏然止步。
面具怪人一张脸白森森的吓人,阴森说道:“阁下将老夫引到这里,所为何故?”
另一人全身罩在黑色斗篷里,兜帽将自己脸遮住了大半,看不清形貌,只是淡淡的道:“你是冷一夫?”
面具怪人似乎松了口气,傲然道:“不错,既然知道老夫的名号,想必你也不是无名之辈,何必藏形匿影,遮遮掩掩。”
“你自己不是也不敢在人前露出本来面目,何必强求于我呢?”
“只怕由不得你。”
面具怪人冷一夫不再废话,向前一纵,抬手便向那人脸上抓去。
那人侧头闪避,斗篷扬起,斗篷下双掌齐出,罩向冷一夫胸前要害。
冷一夫深吸口气,胸腹内缩,避开掌势,脚下魁星踢斗,那人身如鬼魅,轻飘飘滑开五尺,出掌如刀向冷一夫肋下切去。
轻哼一声,冷一夫腰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了过去,转过身来劈出五掌踢出十三腿,那人身形飘忽,围着冷一夫连消带打,将五掌十三腿的攻势完全化解。
冷一夫怒不可遏,两掌前后一错,左右双飞,吐气开声,一掌劈出,这一掌势头凶猛,那人身后有树木阻挡,退无可退,唯有硬接。
那人一声轻笑,侧掌横挥,一股霸道的刀气竟从他掌中发出,将冷一夫掌风劈开,直奔冷一夫而去,冷一夫冲天而起,刀气从他脚下飞过,砍到身后两丈开外的大树上,入木三寸宛如刀砍。
冷一夫那一掌的残余掌风也将那人兜帽打掉,露出一张方面阔口,皱纹如刀刻的苍老面孔。
冷一夫未曾看人,回身看着树上印痕惊呼:“天冥斩,你是……”待转过头来看着眼前人容貌时,又迟疑起来,“你……你是……杜问天?”
那人轻抚脸庞,缓缓道:“岁月无情,风霜侵蚀,这张脸连梅师弟都认不出了么?”
“小弟拜见三师兄。”冷一夫躬身施礼,说罢抬手将脸上人皮面具抹去,露出雪髯皓首。
杜问天注视冷一夫良久,叹道:“你也老了。”
“一晃三十年,已经七十多了,能不老么。”冷一夫摇头苦笑。
“三十余年了,我魔教的圣手魔医梅惊鹊成了闻名遐迩的神医梅退之,又成了轰动武林的魔神冷一夫,还真是物是人非啊。”
化名冷一夫的梅惊鹊无奈道:“师兄不必见笑,小弟有自己的苦衷。三十年前黑木崖被毁,日月双使失踪,教中兄弟姐妹零散,小弟手抄的日月精魄的武功也失落了……”
“你还是练了日月精魄,记不记得主公将日月精魄交给你时是怎么说的?”
“自然记得,小弟自幼沉迷医道,主公将日月精魄交于我时曾言,其中所载医术大可修习,只是切不可习练上面的武功,其中有莫大隐患,他老人家言日月精魄尚有第三块”星魂“失落北元,五十年前潜入大漠也有完璧之意,谁料主公归途遭人暗算,随后教中与天下武林混战不休,每日见着弟兄惨死,却因武功低微无力相助是何等滋味……”
梅惊鹊喟然道:“于是小弟便将日精记载的武功抄录在绢帛上,日夜修习,谁料黑木崖突然遇袭,那张绢帛也遗失了,教中神功岂能落入他人之手,小弟便带着两个襁褓幼子建立梅家庄,闯出个神医的名号,结交武林人士,另一面化身魔神冷一夫行走江湖,打探消息……”
“可曾找到?”杜问天问道。
“一无所获。”梅惊鹊摇了摇头,“直到二十年前凌家庄主人凌腾蛟登门求医,他自言病体沉疴,我一搭脉象便知其所言不实,那些年我已受尽日月精魄反噬之苦,他的脉象与我相似,分明是走火入魔的迹象,所差的是他不明医理,不知中和调剂,比我严重得多,结合原本籍籍无名的凌家庄忽然名声鹊起,江湖好事人竟然冠以”天下第一庄“的名头,便更坐实了几分,怎奈他矢口否认,我便言无能为力,请他另谋他法。待其返程化身魔神半途袭击,哼,他果然是练了日月精魄,我将他击杀之后,既得偿所愿,又闻听那几个老对头得到风声,有出山之意,便从此销声匿迹……”
“那你如今再入江湖所为何事?”
“这些年来反噬之苦越来越重,若再不觅得救治,命不久矣,想起当年主公所为之事,那块”星魂“未必不在幸存的宫里那位身上,所以前些年我将日月精魄献入宫廷,看能否引出那第三块玉珏。”
“这些年你过得不容易。”杜问天唏嘘长叹。
“杜师兄你这些年呢?”梅惊鹊问道。
“我么,黑木崖之战后受了伤,跟着秦师姐一段日子,她的性子你也知道,伤愈后不久把我撵走了,再见她时带着一个女徒弟……”
梅惊鹊暧昧的一笑,“那女徒弟……”
杜问天也跟着笑了,“那女娃娃悟性根骨都是不错,只是幼年家逢大变,性格偏激了些,秦师姐拉着我与她传了几年功夫,又怕她身单力孤闯荡江湖吃亏,为她建了个”天幽帮“遮风挡雨……”
“天幽帮,那娃娃是司马潇,难怪江湖传闻司马潇有断袖之癖,呵呵。”
“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你这个饵太大,如罗双环这般小鱼小虾死再多也没关系,要是伤了秦师姐的美人鱼,她可会亲手毙了你。”
“哈哈,知道知道,毕竟是自家师侄,你放心吧,多年不见,你我且共谋一醉。”
两人也不见如何作势,身形已同时隐入山林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