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我是羔羊
“没拉到垫背,反折了本钱,这买卖亏了……咳咳……”
安如山咳出几口鲜血,虚弱地说道。
丁寿歪头打量着地上的安如山,略微惊诧道:“连遭重击,安当家的还能说出话来,实在是命硬。”
安如山断臂血流不止,背后中的一记六阳绝手更是伤了内腑,此时面色苍白,强自笑道:“刀口舔血的买卖,自然人贱命硬,只恨没拉着陪葬……”
方未然冷声道:“黑虎安如山,你啸聚山林,作恶多端,今日六扇门拿你归案。”
“去你奶奶的,要是能平安过日子谁他娘愿意当强盗,还不是你们这些贪官污吏逼得,害得老子一家都不得团圆……”
安如山喃喃咒骂,声音渐低,昏昏欲睡。
丁寿俯身连点了安如山数处穴道,又在他背后灵台穴打入一道真气,替他止血续命。
神智渐复的安如山硬气不减,“要杀便杀,想怎么折磨老子也奉陪,嘶——”
丁寿不等安如山说完,毫无征兆地将他臂上秋露拔出,疼得这厮倒抽一口凉气。
“锦衣卫要收拾你,手段定是花样百出,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识相的配合些,爷们一定给你个痛快。”
一样的话片刻前安如山还对丁寿说过,此时情势逆转,实在是莫大讽刺,正在照顾卓不群的窦妙善轻声一叹:好快的现报。
安如山沉吟一番,点头应允。
“宇内七凶其余人都藏身何处?”丁寿沉声问道。
安如山轻轻吐出几个字,声音虚弱得丁寿也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丁寿将耳朵凑近。
“呸!”一口含血的浓痰突然直喷到面前,丁寿猝不及防下,偏头一闪,虽是躲开大半,还是在脸上沾了几丝血沫。
安如山大声嘲笑道:“你以为老子和你们这些狗官一样贪生怕死,不讲义气,想让大爷出卖兄弟朋友,别做梦了!”
站起身来,丁寿用袖子蹭净脸上口水,狠狠点头道:“好,有种,二爷今儿就让你看看什么是”义“。”
四顾周边俘获喽啰,丁寿喝问道:“官银藏在何处?”
被俘的众喽啰面面相觑,低头不言。
踱步到一个黑衣喽啰身前,丁寿道:“你说。”
“说你娘……”声音戛然而止,丁寿扭断了他的脖子。
“你呢?”丁寿又走到下一个喽啰前,冷冰冰地问道。
那名喽啰被吓得面色发白,身子不住颤抖,却还是咬紧牙关,噤口不言。
丁寿没问第二句,地上又多了一具尸体。
窦妙善心中不忍,开口欲劝:“丁大哥……”
“窦师妹,此间贼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杀之不惜,不必枉做好人。”安如山那一只胳膊虽未击实便被丁寿及时斩断,拳上气劲还是让卓不群受了内伤,玉面郎君恨意正浓,一张嘴就堵住了窦妙善的所有话语。
想想进洞来一路所遇,窦妙善也知卓不群所言不虚,只得硬起心肠扭头不看。
走到第三个人身前,没等丁寿说话,那人已经跪了下去,“大人,小……小人想说,可我真的不知道啊!!”
“那你就是没用了。”丁寿声音蕴含无尽寒意。
“我……”喽啰只来得及说出生命中最后的一个字。
丁寿环顾余下的黑虎寨喽啰,“本官懒得问了,谁说出来便可活命,名额只有一个。”
“小人知道”,“小人愿说”,声音未落,便有七八人跪倒在地,几乎同时抢声,七嘴八舌乱成一团。
“可本官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场面短暂僵住,突然一个喽啰将身边跪着的同伴扑倒,疯了一样撕咬,其他人若有所悟,也开始厮打起来,战事方息的洞内再度杀声四起,惨烈更胜刚才。
看着手下兄弟的疯狂举动,安如山闭目长叹,“好了,你不用逼他们了,老子带你们去寻。”
示意军卒上前扶起安如山,丁寿笑指互相扭打的喽啰们,“义气?”
安如山缄口不言,跌跌撞撞地向一处角落行去。
丁寿带人跟上,一名锦衣卫悄声道:“大人,这些人怎么处置?”
厌恶地看了那些喽啰一眼,丁寿道:“还站着的交给新安卫按律处置,剩下的杂碎活着也是脏了地方,直接料理掉。”
只拐了几个弯,行了百余步,便来到了另一处小山洞,洞内整齐罗列着数十个大木箱,箱上封条还未揭去。
“除了被偷去的那只箱子,其余的都在这里。”安如山双臂受创,只用下巴示意。
“安寨主没清点一下?”看着封条,丁寿扭头问道。
“在漕船上早点过了。”安如山道。
“你们三个去龙王门寻船后,没再清点一番?”丁寿继续追问。
“一直有人看守,从没离开过渔村,还有什么可点的。”安如山不耐烦道。
丁寿嘴角微翘,“待会儿有惊喜,安寨主拭目以待。”
轻轻挥手,官军一拥而上,将箱子封条全都揭开,打开箱盖,白花花的官锭在火把映照下发出诱人的光泽。
一帮官兵的眼睛都被银子晃花了,明知这些银子都是朝廷的,与己无关,还是恨不得多看几眼,连尾随而入的卓不群与窦妙善瞬时间也不禁瞳孔放大,声息渐粗。
“把箱子全部推倒。”丁寿突然下令。
“丁帅,你这是……”方未然不解。
官兵们虽然也不明白意义何在,却还是老实地执行上命,“咕隆咕隆”声中,一口口大木箱倒扣在了地上,银锭四散滚出,随后众人便被眼前景象惊呆。
除去少数官银,箱子内大部装入的皆是砖头瓦块,散落一地,沾染了泥尘土灰的银锭霎时间光泽都暗淡了许多。
“这……这是怎么回事?”窦三宝张口结舌,指望方未然能给个解释,“方捕头,您倒是说句话啊!”
方未然同样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比他们更不堪的却是此间主人,安如山扑倒在地,用那只仅存的伤手来回翻看,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银子呢?我的银子呢?”
“唉——”丁寿叹了口气,“安寨主,你以诚心待人,旁人却未必会如此待你。”
“怎么回事?你说!”安如山狂吼道。
“还能怎么回事,您几位出面寻船,人家趁机偷梁换柱,把银子掉了包,而后各走天涯,您又不知人家根底,上哪里找人去。”丁寿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们的来路龙老大知道得一清二楚,难道他们不想活了!?”安如山激动万分,伤口再度迸裂,血流不止。
“那就看贵几位是否都是一条心咯……”丁寿的笑容意味深长。
“不,不会的,老大不会坑我们的。”安如山喃喃自语,颓然坐倒在地。
“现在本官就教教安寨主这个”义“字该怎么写,拆开便是”我是羔羊“。”丁寿极为得意,笑道:“安寨主义字当先,因为是兄弟所托,对合作之人也松了戒备,堂堂江东猛虎而今成了待宰羔羊,还在这里等着人家上门分金,真是可笑可怜!”
安如山垂头丧气,自语声已不可闻。
“在江畔渔村时我便有些奇怪,杀人灭口虽需掩埋,但推倒土墙却又显得欲盖弥彰,而且被推倒的墙砖似乎少了许多,当时还未想明白,直到那两个傻孩子冒死偷了你们一箱银子,所得不过数百两,就知道你和他们一样上了恶当,只不过你的”当“更大一些。”
安如山还是不发一言,呆呆垂坐,丁寿也不恼,循循善诱道:“安寨主而今已入罗网,若还想出这口怨气,唯有将七凶其余人等的下落告知与我,由本官代劳,你看如何?”
安如山不声不响,丁寿警觉不对,伸手一推,如山一般的身躯软软倒地,了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