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诺言
长夜未央。
此时的天空上,不过刚才东方泛起了一阵鱼肚白。也是因爲这个原因,让我可以只需要借助李昂一通电话,就可以以假冒的身份进入歌乐山监狱。虽然这里曾经一度让我丢了性命,然而此时跟昨日下午回到山水庄园时感受到的那种巨大的心理压力相比,此时我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
恶臭的房间,斑驳的墙壁,这个魔窟中的每一个细节,似乎我都是十分的熟悉。最近,我总是会梦到一个这样的地方,发生着一些光怪陆离的事情。我总是会梦到一起奇怪的女人,妇人,还有银器。每当谈起此事,刘忻媛往往会觉得是因爲这里给我留下的惨痛经历造成的。但其实在我内心里,又觉得似乎不是这样。我总觉得这里还隐藏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不只是因爲我要去见的这个人而已。
我去见他,本是一件很合理的事。只是此时我见到他的这个态度,又会让很多人觉得这其中并不合理。对于一个曾经一直在算计我,几乎借刀杀人将我置于死地的上司,我此时竟然恭恭敬敬的坐在他面前,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就像在等待他先开口一样。
漆黑的监狱里不知昼夜,昏黄的灯光下,这个曾经脑满肠肥,整日玩弄权术之人,早已经没有在位时的那种气势。他空洞的眼神一直看着天花板,胡子拉碴的下颚微微张开,发出如同饿鬼一样的低吟。几个月的时间,让他的身体消瘦了不少,脸上因爲肌肉萎缩而起的一层皱皮,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个快要老死的人一样。
这样的画面让我心中暗暗开心,却又并不得意。按照李昂给的信息,王局是在被举报入狱後大概第三天就失心疯了的。在当时,自然每个人都怀疑他是想通过装疯来躲避审判,只是在如今这个时代,医学已经足够证明一个人是否真的精神出现了问题。当一连三次的精神测试结果爲异常的报告放在了衆人面前的时候,衆人才不得不接受,这个曾经江北警察局的头把手是真的疯了。
而这个结果一旦做实,很多事情也就在一夜之间变了。那些因爲他的权势而跟他亲近的人,一瞬间对他避之不及。就连那个享受了他几十年荣华富贵的女人,也带着孩子从人间蒸发了。此时虽然我终日蝇营狗苟,甚至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但跟他这种情况比起来,我反而是幸运的,至少还有几个女人,愿意陪着我。
墙上的时锺,就在这样的无声的对望中走过了二十分锺,这个探监的二十分锺里,我们之间竟然是一句话没说。我甚至在内心都在反问自己,爲什麽刚才会突然有来见他的想法。
二十分锺後,我就这样离开了歌乐山监狱。
「所以,你真的只是去盯着他看了二十分锺?」一脸倦容的女人,实在被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当我从监狱出来後,她已经在山脚下等着我了。
「是。」
「一句话没说?」
「是。」
「那你大早上这麽折腾干嘛?总不成,你是对自己的老上司有了眷恋吧。」
「我巴不得他死…」
我见刘忻媛一脸疑惑,却没有往下接着问,便顿了顿说:「不过这一趟,我并非是没有收获。」我没有立即告诉女人,因爲我跟女人的汽车,已经来到了一个陌生,却对我有特别意义的地方。
歌乐山下的江口,我跟女人一言不发的望着滚滚流逝的江水。这是我回到山城之後第一次来这里凭悼苏彤,只不过,却只能用这种最爲简单的方式。
刘忻媛显然是有备而来,车里的一束白花,在我手中慢慢飞逝成一片片的花瓣。生命,在这个乱世里就像我手中的花瓣一样脆弱,然而当我经历过生死,当我看到除了苏彤,还有我身边的这些女人们,爲了一个简单的理由而选择跟我出生入死的时候。我突然对生命多了一分眷念。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沉默了很久的刘忻媛,红着眼睛小声的对我说道:「也许苏彤是在用自己的死,寻求一种对感情的宣誓。如果……」
我明白刘忻媛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如果雨筠真的有自己的另外一层身份,那麽自幼跟她一起长大的同父异母的苏彤,一定不会是什麽都不知道。然而,她无法在我跟她的姐姐之间作出自己的抉择。」
「造化弄人啊,」女人叹息道:「如果…如果当时我们知道了雨筠的事情,也许她的选择会改变。」这是女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跟我谈起我的感情问题,也是第一次,我们彼此之间坦诚的面对雨筠,苏彤,这些人在我心中的地位。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我说道:「当初,你真的没有因爲我对你的企图,而排斥过我麽?特别是那天晚上的事情…」这是我第一次承认,夺走刘忻媛贞操的那一天,是别有企图。
「这个问题,答案有那麽重要麽。」女人看着我,正色说道:「人爲什麽要活在过去,活在现在不好麽。」
一句听上去很简单的话,竟然让我心中的阴霾尽扫。我并非是因爲女人的话语而找到了对自己那些背信弃义行爲的开脱理由。而是我突然明白,人的生命的短暂,是不分乱世还是治世。绝大多数的人的存在,都是因爲被选择的结果,苏彤的死亡是如此,我的存在亦是如此。
「说回正题吧,今天早上你去火车站接了你二哥,我们准备好的那些问题,他到底回答了多少?」
「一个都没有回答,」女人的回复,是我预料之内的:「但是当我提出来,要我替他的身份去参加和衷社明天的聚会的时候。你猜他怎麽说?」
「他没有拒绝你?」
「嗯,」女人点了点头说道:「而且不光没有拒绝我,而且,我隐约觉得,好像他早知道我会跟他提出这件事一样。」女人的话,突然让我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虽然只是一个假设,但细想之下,却越来越觉得其中的可能性时真的。
「忻媛,你听我说。」女人的话还没说完,我就立即打断了她话头说:「明天这一次,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去。这样至少我…」
然而我的话还没说完,女人缺也打算了我的话说道:「这样至少你觉得你可以没有什麽牵挂?可你有考虑再让我那样等一次,我会变成什麽样麽?还像上次那样彷徨,如果等不回来你,我是要一颗子弹崩了自己,还是崩了每个我认识的人?」
我沉默不语,女人的回答是我能想到的,而我此时内心的感动也是我能预期到的。只是我此时唯一还不确定的,就是爲什麽刘宪中会如此轻描淡写的将这一个大事就交给了跟自己并不真正了解的妹子。
「我们现在去个地方,去了之後,你别太意外。」左右也是得不到答案,我收拾了下自己的心情,先开动了汽车。
「什麽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面对我的又一次卖关子,女人却只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此时天上已经下起了小雨,让我们的归途多了一种独有的甯静。只是女人没想到的是,短暂的甯静之後,我们所去的地方竟然是城北的光明日报社门口。而且,当女人见到我们面前这个人的时候,不光是他,连我都吃了一惊。
在我们面前的,竟然是光明日报社的总编赵松,而这个人我在前几天曾经见过,就在玉蓉的那个房间外。在当时,我以爲他不过只是军统发展的外线之一,一个苦苦追求玉蓉的小角色。但此时当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而这个身份,竟然是如此的举足轻重。
「想不到,你竟然是黑手团的人。」我努力的保持着自己的镇静说道:「而且,让我更想不到的是,你居然能够隐藏得如此好,以至于玉蓉都意识不到你的存在。」
「看来,你已经见过王局了。」赵松竟然也一脸镇静的说道:「是他让你来找我的是吧。」
「什麽…你是说…王局长没有疯?」我身边的刘忻媛惊讶的说道。
「不,他是真的疯了,」我替赵松说道:「他的装傻能力,还不足以躲过三次的精神测试。」
我顿了顿,看了看赵松说道:「要我来这里的其实并不是王局,而是这些黑手团的人。今天我见到王局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痴傻了。但是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我却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就是我发现王局虽然傻了,但手指头,却是在用一种很奇怪的节奏不断的晃动。而巧合的是…」
我看着刘忻媛笑了笑说道:「前天晚上,我们正好得到了一个类似密码翻译表的册子。」我从兜里拿出来了那个昨天徐飞利用擦肩而过的机会,丢到我们车上的那个小册子说道:「王局是真的疯了,但是他们却一直在监狱里训练着王局,训练他传递着一条信息,而在从监狱里面回到车上的路上,我找机会破译了手势。」
我看了看赵松说道:「他只给我传递了两个词语,报社,主编。虽然山城大小报社有十几家,但有一家却一直对烟云十一式十分上心。于是,我来到了这里,想听听你说点什麽。」
「我们一直在等你找上我们。」赵松似乎对我的说法很满意,点了点头说道:「你能找到我,就说明了你是一个满足了我们条件的人。」
「什麽条件?」
「你可以克服自己对于敌人的怀疑跟恐惧,而不放过每一个细节的人。我们需要这样的你。」赵松的话,让我有些不敢相信,这甚至比起他承认是黑手团的人,还要让我惊讶。
「等等,我没有听错吧。你们在等我?当初,你们可是要把我治置于死地的人。」此时我心里在想什麽虽然刘忻媛虽然不清楚,但是我话语中的怀疑跟愤怒她却能感受到。我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女人那边已经拔出了手枪抵住了赵松的脑门。
「你并不会杀我,」赵松显然也是个有些胆色的人,面对已经拉开了枪栓的手枪,他有恃无恐的说道:「刘小姐难道会是这种有勇无谋之人吗?」
女人被这句阴阳怪气,听着像是恭维,却没有半分恭维预期的话弄得一时语塞。不过在同时,也将手中的手枪收了起来。
「说点有用的吧,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赵松说道:「当初,我们确实是想要杀你。曹金山担心跟你合作的事情败露,于是想要一直是他安插在你们警队的徐飞,替他杀了你灭口。然而曹金山不知道的是,徐飞跟我一样,也是个有着几重身份的人。他除了警队跟曹金山线人之外,还是黑手团现任的代理首领,」
「代理首领?」关于徐飞的身份,比我想象中还要让我意外。
「想不到吧,黑手团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首领了,这些年,徐飞不过也只是代理着首领的职位。」赵松说道:「你是不是在想,爲什麽黑衣团群龙无首的状态下,竟然会有着如此雄厚的实力。」
我点了点头,这在我看来的确是一个十分不合理的事情。
「这就要从黑手团的建制讲起了。」赵松说道:「和衷社下共十堂,其中黑手团占其六,後有两堂因爲意见不合而退出了黑手团的治下,估计这事儿你也知道了。不过,跟那些喜欢搞传内不传外的那一套白衣党不同,黑手团并没有要求一定要使用世袭制。于是,这些年黑衣团的各堂下,都吸引了大量的社会人才。像曹金山那样的人,其实早已经不算我们的外线了,我们跟他们之前,更多是更加平等的交易关系。是这种姿态,让黑衣团即使在没有领导者的情况下,依然发展壮大。而最近我们吸纳了周敬尧入会,想必对你们来说也不是个秘密。」
「当然,很多时候完全没有个牵头的也不行,于是每隔三年,我们就会内部推举一位有能力的人成爲代理首领。而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别看徐飞今年不过二十八九,但其实他已经连任了两届我们的首领一职了。」
「那如今西南一代的诸多地下生意,也是他在负责牵头经营咯?」面对我的问题,赵松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们今天,似乎并不是来聊这个事情的吧。」言下之意,我提出这个问题有些多此一举。
「那说回当初歌乐山监狱的事情吧,」我并没有太在意赵松的讥讽预期,继而问到:「你们当时想要杀我的原因,恐怕并没有这麽简单吧。」
「这是当然,」赵松说道:「其实当时我们很拿不准主意,尤其是徐飞觉得,你已经掌握了关于我们的很多线索。倘若你将这些线索作爲护身符的话,那我们冒然出手很有可能会给自己招来更大的麻烦。也是在当时那种情形下,我们才有人才提出来了给你用银针刺顶的刑罚。其实实话告诉你吧,这种刑罚只能让人迷失心智,却并不会真的就把你置之死地。我们本打算等你心智失衡之後,逼迫你说出你掌握的关于我们的线索,结果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有人将你从防守森严的监狱里面救走了。而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们对你的关注点産生了变化。」
「所以,你们也知道,只要我不死,就一定会回来找你们。」
「不错,」赵松说道:「只是单有一点,我们预计到了你会复仇,也很容易想到是白衣党那些人给了你这种勇气。如今,你已经同时得到了刘家,军统,警方,以及白衣党四方的力量支持,即使是我们黑手团,也不具备跟你对抗的实力。也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才不得不来跟你做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
「讲和。」
「我没有听错吧。」我再一次发出意想不到的笑声说道:「你们几乎把我弄死,还杀了我的女人,现在要跟我讲和。」
「我只是来跟你讲和,但至于谈不谈得成,又不取决于我。」赵松还是那种腔调说道:「我们知道,白衣党的人已经希望你来帮他们度过这一次的和衷社内部谈判。而且我也相信,爲了表示诚意,他们手中那件至关重要的东西现在应该是在你的手上。只不过,我们希望你想好一个点,和衷社发展成爲现在这个样式,决定黑手团命运的不是那个人,而是这个时代。」
「别跟我整这些虚头八脑的,」我知道了赵松的用意,看来,之前我的几番行动,加上白衣党最近的行爲,定然已经让他们感受到了威胁。虽然尚未解开烟云十一式的谜团,显然我得到三环印月的事情,对他们影响很大。于是,我看着赵松轻蔑的说道:「你们是想要我手中的那个东西吧。」
「不,我们不要,」赵松意外的回到:「我们甚至可以把如今我们手上掌握的其他的所有烟云十一式都给先生。再连同本来属于你的山城江北警察局的位置,还有二十万的银元。」
「那条件呢?」当赵松开除了自己的筹码时,我当然知道,他们要的条件定然是我想象不到的。
「先生不要再做我姨姨的揣摩,」赵松说道:「等到那一天,先生自然会明白我们这样做的用意。而到时候,只希望先生的抉择,要对得起自己。」
而这一次,我竟然好像是听懂了他说的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一样,点了点头道:「我懂了你们的意思了。即使现在不懂,到时候也应该能懂。」
在得到了我这句答复後,赵松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後又像是一开始那样消失在了黑暗里。
「你到底懂了什麽?」刘忻媛还是一头雾水。
我看着女人笑了笑说道:「有的事情,我现在也说不清楚,但我知道,到那个时候,不光是我,你也会懂很多东西。只是到了真相揭晓的那一天,你想的跟我的想的,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的。」
听了我这句话,女人突然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无论是怎麽抉择,我都跟着你。」
这样的话,是女人第三次跟我说起。第一次是在我爲了自己的私欲而占有女人初夜的时候,当时女人已经知道即将降临在我身上的鬼门关了,然而自己却不能说破。因此,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内心,奢求我能理解她内心的苦痛。
而第二次说这话,就是我们劫後余生重逢那天,也算是我跟女人关系真正意义上确立的一天。
而此时,当女人第三次说起这话的时候,我们的预期中突然多了一种像是对于这个时代的感慨,或者是无奈。当事情被揭破的时候,你会发现,原来所谓的纷争,往往都起源于那一个个看似简单的原因。但是,在这个乱世,一切简单的事情经过时代的发酵,最後都会成爲一种非常复杂的东西。
此时已是正午,我找了个饭店跟女人简单的吃来了一个午饭。距离最後的行动,只剩下不到一天的时间了,心里茅塞顿开的我,这顿饭吃得格外的香甜。
然而在山城的另外一头,同样是在等待这个时间到来的曹金山,面对面前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山珍海味,却有些食不知味。他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平日里吃饭都喜欢三五成群。然而此时,硕大的餐厅里面,甚至连一个应侍都没有,因爲此时在他身边,有一个女人,一个除了一条对襟而开的丝绸睡衣以外浑身赤裸的女人。
这样的荒唐场景,本是在曹金山这种纸醉金迷的人身边经常发生的事情。然而今天,一切却又有所不同。
他平日很少带女人回家,这是他对那个跟了自己一辈子,虽然早已经没有了感情,却一直内心觉得歉疚的妻子的承诺。然而,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带着这个女人回家了。如果说第一次还有所收敛,让这个女人不过以婢女的身份在家呆了几天的话。那这一次,她竟然已经堂而皇之的住进了自己的宅邸快一个月了。
女人蹲下了身子,想要解开曹金山的袍服。男人每次心绪不甯的时候,只有她用嘴,才能让曹金山的心情好一点。然而这一次,曹金山却阻止了她的行爲,只是将跪在地板上的女人拉起来坐入了自己的怀中,简单的用手在女人的肌肤上轻轻的抚摸了一阵。
「你想要回家吗?」这是整顿饭,男人说的第一句话。
女人却摇了摇头,能够住进山城首富家里的女人,恐怕没有几个会想家。然而曹金山知道,这个女人并非是因爲享受。
「爲什麽?」他意外的想知道答案。
「因爲,我已经迷失了。」女人依偎在男人怀中,柔声说道:「别人以爲,我是个贪图你的钱财的女人。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是冯半丁的女儿,在山城虽然不及你这样有钱,却还算是有点名气的冯老板的女儿。追求过我的青年才俊,不说一百也有八十。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她们眼中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其实内心一直有一种会让人觉得恶心的欲望。」
女人扭动了一下身子,袍服自然的像两边分开。光洁如雪的身体上,竟然挂满了各种银饰,尤其是在胸前的一对鲤鱼样式的银扣子,正一左一右夹在女人柔嫩的乳首上。鱼头上的眼睛,正好将女人的乳首顶端露出来。
男人喜欢让女人戴着这一对鲤鱼,因爲只需要用舌尖在上面轻轻一舔,这一对鲤鱼就会立即散发出一种妖艳的光泽。然而,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知道,现在女人身上的这些银器,不过只是那样东西的替代品而已。
「当初,你爲了白龙抱珠,将我强奸了。」女人拿起男人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说道:「在那个时候,我真的脑子里面构思了一百种,一千种杀你的方式。後来,其中当然还伤你的妓女的那种。」女人解开了男人的裤子,将男人肥大的下体掏出来,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上面那条浅浅的伤疤道:「但是後来,我发现我好想慢慢已经习惯了那种感觉,那种你让我穿着不同的银器,然後让我在卧室里面等着你的感觉。」
「可是,」男人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我曾经想过,把那些东西都独吞下,然後带着你去一个没人的地方。但是如今…」
「你是不是想说,如今虽然你赢了整个山城的生意,但却连自己手中的那几样烟云十一式都丢了。」女人手中男人的下体已经开始不断的膨胀,曹金山的无数女人之中,只有她最懂的男人喜欢什麽样的力道跟节奏。
「但一开始,我原以爲是因爲我的那种奇怪的癖好,让我对你慢慢沦陷,」女人顿了顿道:「直到後来,当你手中的东西被人劫走後我才发现,我需要的不是那些银器,而是需要的是一个懂我的内心的需要,也懂得如何满足我需要的人。也许曾经,我只能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敢去幻想这样让人觉得禁忌的感觉。但是你让我明白,银器,不过只是辅助。只有彼此懂得对方的欲望,才能真正的能够慰藉彼此的内心。」
欲火,被女人赤裸裸的激情点燃,很快,曹金山的下体已经抵住了女人湿润的下体。只是这一次,女人并没有急切的将男人的下体吞入自己的体内。
「爷,轻一点。」女人的脸上突然翻起一阵红霞,她的双手,已经拉起曹金山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了。
情欲,往往就是如此的简单却又复杂。人类是一种有感情的动物,肉体的碰撞固然是本能,却只有在心灵被征服的时候,才会激发出肉欲的本质。大战前夕的最後一天下午,我意外的没有再去查案。也许可能甚至是我生命里的最後的几个小时里,我单独带着刘忻媛,去了一个女人很久没有去过,但对我来说却是别有意义的西丰洋行。
我带女人来到这里,当然不是爲了回忆上次大战前夕带着雨筠来这里时发生的那些事情。然而置身其中,我还是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那种时空重叠的感受,就好像一旦推开试衣间的门帘,我就能在一边看到心中已经在盘算如何讨好别人的雨筠,以及另外一边,正在犹豫要不要让我进来的林茵梦。
商人多狡,虽然我今天并没有再易容,但因爲衣着不同,加上最近饱经风霜,那些店里的老板夥计,已经不认识我,只认得了我身边的刘忻媛。一脸兴奋的爲这个久未露脸的大客户,推荐着各式各样的衣服。
然而,此时虽然因爲我第一次带着她逛街,女人心情难得的舒畅。但毕竟大战在即,那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在象征性的看了几件铺子里的成衣後,女人并没有想要买下来的心思。
「老板,麻烦你把你们样衣的照片集给我用下。」本来因爲刘忻媛连番拒绝而有些低落的老板,立即堆着笑意说道:「这位爷要什麽款式的照片,旗袍,西装,还是…」
「婚纱。」我的嘴里只是淡淡的说出来了两个字,然而一旁的刘忻媛,却突然睁大了眼睛,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只是很快,又从中流露出了一种独有的娇羞。
「你真的…你刚才…是认真的麽?」等我挑好婚纱的款式之後,女人才在车里低着头语无伦次的问我。
「我只是不想留下什麽遗憾。」我看着女人正色说道:「我本来很想说服你,明天不要跟我去。但我知道,这种努力是徒劳的。忻媛……」我突然拉过了她的手,在无名指上抚摸了一阵说道:「还记得那天晚上,你答应了什麽吗?」
在回到山城的那天夜里,我们在那个破旧的旅店中温存的时候,我曾经以一种浪子般放荡的态度,说出来了我们两人之间的婚事。其实在那个时候,面对未卜的前程,两个人心中都既希望对方是认真的,却又不敢把这个事情当真。
也许,在大战之前说这个,并不是一个太过于合理的方式。但当我看见女人将头埋在方向盘上默默哭泣,却还是用手紧紧拉住我的一只手的时候,我却发现,好像明天的成败对我来说,已经不那麽重要了。
我一直以爲,我作爲一个警察的职责,就是给这个时代的混乱中,保留最後一丝的清明。然而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真正属于乱世的人,不应该去想如何将这些混乱而浑浊的东西改变得更好。因爲当你以爲你是在改善他的同时,总会有一些人会因爲他而失去原有的东西。就像是东阳,梅姑,甚至包含今天见到的这个蝇营狗苟的赵松。他们几乎爲了这个乱世,付出了自己一生的时间,精力,还有信仰。也许,他们早已经分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自己。然而,他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这样扭曲的生活。一旦我真的将他们从这种生活中抽离出来,等待他们的,也许就只有死亡。
我看着身边,装有些画了的的刘忻媛,温柔的用手摸了摸她的後背,女人沉默了很久,突然问到:「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我们的大小姐今天怎麽这麽客气了?」我故意调笑着说道。
「你有想过,雨筠爲什麽会离开你吗?」虽然已经不止一次跟我说起过我跟雨筠的事情,但这是她第一次在谈起我的感情问题上说起女人。在我出事之前,她一直是用「你的未婚妻」这个称谓来称呼雨筠,而且是很强调她是我「未婚妻」这一点。而等我出事之後,爲了避免让我内心难受,仅有的几次提起雨筠,女人都是用「她」这个代称。
昨天下午,是女人第一次见到雨筠,而且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情敌的时候,竟然这个自己背叛了自己所爱的人的情敌正在跟她的新欢交好。虽然跟我一起目睹雨筠跟阿虎性事的女人会觉得当时我们的行爲很羞耻,但换做以前,她定然会对这样的行爲欣喜若狂。因爲这就意味着,女人以後在我心中会彻底的死去。
然而不知道怎麽的,此时刘忻媛的心中却很复杂。当刚才男人不用她选择,就替她选好了一身最适合她的婚纱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此时没有在恨雨筠,甚至也没有嘲讽她。她的内心,竟然会有那麽一点点的羡慕女人,能够忍受着世俗的偏见,去讨好一个喜欢的男人。而她自己,却始终不敢跟自己爱的人之前,一起正视这个问题。
也许是决战将至,让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女人并非对自己没有信心,她只是怕一件事,就是怕我对她的爱,只是出于感激。这个问题,她一次次的想要去佐证自己。就算每一次,我都能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答案,然而其实我也知道,女人要的不是我的答案,而是我内心的态度。
「其实在一开始,我脑子里有过很多种可能性,从怀疑她接近我的目的,到单纯只是被阿虎所诱惑。在当时,怎麽说呢,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是把在揣摩我身上到底不如阿虎的地方在哪里,时间不够多,对女人不够浪漫,甚至…甚至是连性能力的本钱不如阿虎,都是我考虑过的因素。所以,在教堂里的那段时间里,其实表面上我是在修养身体,但其实我的内心一直是在猜忌跟怀疑中度过。」
我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正色说道:「我甚至怀疑过你救我的目的,因爲…」我知道,如果我将曾经第一次占有刘忻媛的私心告诉女人,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麽。但同时我也知道,跟我一起经历了这麽多生死考验,女人要的就是我内心的话。
我告诉了刘忻媛一切,还有我跟其他很多女人,包括雨筠,林茵梦,甚至是玉蓉的一切。我不知道我能将这些都告诉女人,是否真的是已经彻底在内心接纳了她。因爲即使以前跟雨筠即将成婚,而这个年代男人在外面风流也是常事。但我也一直对我跟其他女人的关系对雨筠讳莫如深。
但是对于我跟刘忻媛来说,似乎从一开始我就不必在她面前避讳什麽。首先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爲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就正好偷窥到了锺琪跟刘福的偷情韵事,而面对那样的场景刘忻媛并没有表现出很多女人对于性事的排斥。而之後,因爲对于女人留学西方跟长期跟绿林打交道的经历的揣测,让我反而有很长一段时间内,把她当成了一个可以大谈男女性事的哥们儿。
直到後来,当刘忻媛跟我重逢的那个夜里,当女人流着泪质问我竟然默许陈菲去勾引一个醉酒汉的行爲发生,甚至还爲此而兴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女人开放的内心下,有着属于她自己的敏感。也是从那时起,我发现我自己变得更在意女人,也更愿意去琢磨她内心的想法。
刘忻媛是个有趣的女人,对于感情的理解,有时候我竟然会觉得我反而不如她。她是一个将爱情看得很纯粹的人,在她的眼中,似乎爱情是可以独立于一切存在的。也是因爲这个原因,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会让我感受不到任何男女情人之间的压力,甚至当我在性爱方面一次次的提出那些荒唐的要求的时候,她也能接受。
我怀中的女人,此时难得的安静,没有任何的抱怨,也没有任何的哭泣。她此时甚至就像是一个熟睡的婴儿一样靠在我的身上,唯一不同的,就是她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後,说出来了一句让我觉得既感动,又心酸的话。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鬼门关。」
这是属于她这种很多人眼中的母豹子,独有的表达爱意的方式。一句并没有风花雪月的情话,却如果是划过我阴郁内心的一盏风灯。上一次我面对如此的困境是在山水庄园的前一夜,当时我的内心也是像现在这样忐忑。我不能说此时女人的这句话给了我多大的信心,但我此时实实在在能够觉得,我的内心能够平静,真正的平静。跟当时我对林茵美的身体的幻想,还有曹金山那个虚妄的计划带来的浮躁情绪相比,此时我终于明白,当一个人把世事看透的时候,到底是什麽样的感觉。
许多往事,开始慢慢在我的心中开始重组,就像是当时丁伯手中的那件破碎零散的「白龙抱珠」一般。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找到了雪琳这个原因帮他复原银器的女人,而我,也找到了一个能帮我将这些碎片组合起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