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千多个日子,又经过了多少地方……
这些日子的每一个夜晚,包宏在老夫子的督导之下,在回雁峰练功,从来就没有间断过。
今夜——一个凄迷的夜晚。
老夫子突然没有来。
包宏独自一人在练功。
片刻后——突然——在绕峰飞行的群雁中,发出一声惨叫,一只雁儿折翅自投于峰上,惨死在那嶙峋尖锐的山石之上。
包宏见状,幽幽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哇操!又是一只雁儿吃太饱了,为它的爱侣殉情啦!”据传说,这是一路飞来,夜半途中失去配偶的孤雁,溅血殉情。
但是——包宏却觉得它很傻,死了旧的换个伴不就好了,为什么那样想不开,还来个殉情呢!
每次季节过去,回雁峰下总有数以千计的孤雁,投石惨死。
包宏自语刚毕,群雁中又起一声惨叫。
但是,这叫声不是凄惨,而是惨厉!
在这里,他不知听过多少投石殉情的孤雁的叫声,但就没有一只叫得如此凄厉。正自一怔,一双雁儿即若流矢,直向他面门泄来。
包宏眼疾手快,探臂凌空一抓,如星飞泄的雁儿已攫在手中。
但见一支长若三寸的燕尾屁钢镖,插在雁儿的口中。
在这昏暗凄迷的星光下,能镖射一只雁,可见此人武功之高,哇操!那还用得着说的吗!
包宏大惊之际,倏地转身。
只见——在相距自己不过丈许的地方,木然站着一个黑纱披肩、面白如粉大奶科的女人。
哇操!这长相还真吓人。
只看得他又骨悚然,不自觉地机零零打了个寒颤。
若已他的个性,早就出言相问了,但他仅记老夫子的嘱咐,因此,只一扬右臂,把抓在手中的死雁,掷落峰下,双目注视着对方。
黑纱披肩大奶女人阴恻恻的两声怪笑,道:“你可是包宏?”
两颗寒星般的目珠,在长睫毛中转了一转,道:“不错,我是包宏!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黑纱披肩大奶女人目射阴毒急恨之光。
她注视着包宏,又是两声阴恻侧的怪笑,道:“川南的洪门老么李厚,名声响叮当,还有谁不知道?”说着,突然哈哈一阵大笑。
笑声余音末绝,胭然飘身,到了包宏的面前,相距不过两尺,右臂电闪,向包宏面门抓去。
飘身探臂一齐动作,快逾闪电。
包宏站立在峰头上,不要说闪避无处了,就算是有地方让你躲,也恐怕来不及躲过这一臂呢!
正在危急万分之际。
突然——只见黑纱披肩大奶女子,猛地把抓去的五指收回,心中暗自一叹,暗想:“我这又何必呢?”
于是——但见她晃了个身,退到了两丈开外,双目射出两道光,望了包宏好一阵子,一转身往峰下飞去。
包宏虽然有点莫名其妙,“雾刹刹”的,但对这黑纱披肩大奶女人,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和欲望。
这感觉是——她何以要下我下毒手?又何以要在我危急万分,只有闭目等死的刹那,又把抓出的手指缩了回去?
哇操!真是令人想不通呀!
于是——他也飘身下峰了。
一路上——他不断的想着,反复的推敲,那位黑纱披肩大奶女人的用意。
“哇操!她为什么要向我突下毒手,临危时又将手缩回,转了心意,难道她与我有仇?有恨?我又没有倒她的晦气……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真是伤透了脑筋。
就在这时,忽然——天起巨变。
刚才那凄迷的星光,已被叠叠的黑云遮住了。
大地一片漆黑,紧接着——电闪雷鸣,大雨如注。
哇操!下大雨啦!
包宏一见下雨了,心中暗想:“回雁峰离万县只不过数里之遥,干脆进城回到家中再说。”心念既决,展开轻功疾奔。
就在此时,突闻一声惨呼,把他吓了一跳,忙停了下来。
俊目流波,在风雨中向官道四周,一阵凝神搜望。
霍霍雷电,透过密密雨丝,照得四周光亮如昼。
就在这雷电几次的明灭之中,包宏一眼瞧见了官道的右面,在一片疏矮的树林中,并排躲着两个人。
他诧异之下,走向两人的身边,借明灭的光亮一看。
但见两人全是二十左右的英俊少年,但早已“嗝屁”然而奇怪的是,尸体全身完好,没有一点血迹伤痕。
这实在是够古怪的,象他这么“好事相”的,怎可以不查个究竟呢?
于是——他重向这两具尸体仔细的看了看,确实没有丝毫的伤痕。然后一弯腰,伸手想撬开一具尸体的口看看,是否中毒而亡。
他手指刚触到死者的唇边,忽闻——狂风暴雨中,挟传过来一个苍老凄厉的声音,喝道:“不许动他!”
包宏吓了一跳,忙将手缩了回来,站直身子,往发声处望去。
但见——密如雾幕的大雨中,一个瘦骨嶙峋,长发披肩,一袭白布衫,被雨淋得湿透的老人,脚步踉跄的跑了过来。
远远望去,即己看出老者长相可怖。
包宏不知他是何许人物,赶忙功贯双臂,蓄势待敌,同时口中大喝说:“你是‘啥米郎’(谁)?”
不知是狂烈的风雨声过大,老者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话?或者故意充耳不闻。
只见他一语不发,继续往包宏跟前踉跄欲倒的奔了过来。
包宏正要开口,再次问他姓名,并警告他就地止步。话还未及出口,老者己在相距他五六步处骤然停了身。
此时,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包宏借着闪电的光亮,向老者那张枯瘦的脸上仔细的看了看,不由惊吓得倒退了两个大步。
但见,老者一张枯瘦的脸上,不但颜色惨白的有如涂了一层白蜡,并且双目已经无珠,只剩下两个巨大的黑洞,看上去好象是无底之渊,不知有多么深多么远,同时,嘴角不断的淌着鲜血。
包宏虽然被他这恐怖己极的相貌,惊吓得退了两大步,不愧是世间奇智天生、头壳沌沌的人,但见他灵机一动,暗自忖道:“这位长相使人看了惊魂动魄的怪老人,虽然目己失,但走起路来,除了显得有些踉跄之外,其快捷如飘风,与未失明的人也差不多,何况他口淌鲜血,想必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可是,如能在狂风暴雨中支持不倒,可见他武功之高,是够吓人的罗!”
想到此,正想以礼求教他的姓名,来意及为何受此重伤的?
包宏尚未启齿,但见怪老人已抢先问道:“小娃,可是川南洪门老么李厚义子——包宏吗?”
包宏见这恐怖老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姓名,不觉更是一呆,道:“哇操!在下正是包宏,你是怎么知道的?”
怪老人见自己一猜便中,好像也很惊讶,急道:“说来话长,以后慢慢再谈吧!眼下即是有大事发生,你赶快查看我这两具无用蓬徒的勃颈有无伤痕,然后在尸体附近一丈内仔细寻找,看有没有可疑东西,如果有的话,切不可用手去碰它。”
包宏听得一怔!
顿了一会,他才说道:“哇操!怎么?这两位惨遇不幸,横尸荒野的少年,是老前辈的徒弟啊!”
怪老人凄然地点点头,道:“万恶淫为首,平日我总以‘恶戒女色’四字,千交待万叮咛,没想到他们都不听我的话,当作是屁放过就算了,观在才这么惨躺在这儿。”
稍稍,又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两个孽徒当真是遇上了那个女魔头,纵然有再好的武功,再正经心情,也难逃过她那极富诱惑的绝世姿容和勾魂笑声,而最后终遭惨死。”
怪老人的话说完,包宏已检视完两具尸体的后颈。
他发现在各人后颈的一寸处,有一个极细的红点,那红点细得就像是被蚊虫叮了一口似的。
他也感到奇怪,心想:“哇操!就凭这极细的红点,能制人于死地吗?”
于是,他用极不以为然的口气,说着:“除了他们两人颈后‘封口穴’上,看到一点极细的红点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伤痕。”
怪老人幽然地点点头。
然后,他又缓缓地说着:“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再仔细的查看附近地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一时之间,包宏听不出他话中的含意,心中甚是疑惑不解,但又不好意思拒绝他的请求,便在尸体周围一丈之内,凝神搜索。
这时——雷停闪也息,暴雨狂风已过去。
天上云开星明,在深秋季节的雨后,特别地明朗,繁星点点,大地被星光一照,份外显得清幽绝丽。
包宏在附近的草地上找了一遍,并未见有什么“碍目”的东西,正想要告诉老头儿。
蓦然——一眼瞥见自己脚尖处的草地上,躺着一朵无根但却盛开的紫红色玫瑰花。
包宏见紫色玫瑰娇嫩鲜艳,甚是可爱,意忘了怪老人所下敬语,一弯腰便想拾起那朵紫色玫瑰。
右手五指离花仅差寸许,忽闻身后响起一声娇喝:“不要拿它!”
包宏闻喝,猛然彻悟,想起刚才那长相可怖的老者的话:“无论何物,都不可以触碰它!”
赶忙缩回了手,挺直了身子,转身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站着一位稠缎劲服、背插长剑的少妇!
这少妇的长相极秀美,面润桃花,柳眉含翠,潋如秋水。少妇风韵,别有一种撩人的情态。
她本是绷面竖眉,满罩杀气,可是包宏这一转过身来,她竟不禁一呆,两道眼神盯在包宏脸上,一动也不动。
一脸的杀气,顷刻化成满面春风。
但见,眉梢嘴角不自主浮现出盈盈的媚笑。
包宏被这突如其来的美丽少妇,愕在当地。
在他这个年龄,好像就没有什么情欲观念,当然不是为那少妇撩人的风韵所动,看得傻立了。而是,人家怎么落在自己的身后,竟然毫无所觉!
而且还有一位看来残废,其实武功高超的怪老人,站在一边,也是木然不知,就凭她这份卓绝轻功,就比自己和那怪老人高出一筹。
半晌——包宏才喝道:“哇操!你是谁呀?来这里干什么?”
“哟!……”
玄装少妇尖叫一声,又道:“你这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我及时阻止你检那朵绝毒的玫瑰花,恐怕这条右臂已经不是你的了。再说,这块地方又不是禁区,我为什么不能来?你凶什么呢?”
包宏剑眉一扬,道:“哇操!武林中人讲究的是行动光明正大,这个地方你当然是可以来来去去,不过,我倒要问问你,你偷偷地、毫无声息的落在我的身后,是不是想要暗算我?”
玄装少妇柳眉一挑,道:“像你这种脱头无脑的人,还用得着我暗中下手么?就是明着随便打上一场我也是可以赢你的,不过,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动手,等我事情办完之后,再和你打。”话落,面色陡地一变,杀气倏现,一转娇躯,朝着瞎眼怪老人的身前一步一步缓缓的逼去。
走至相距老者有七八步处,忽然停住了身子。
但听她冷冷地道:“无上尊者田风云,你既然身负重伤,势必难保得住那龙纹宝鼎,希望你能在群雄尚未追来之前把龙宝鼎交给我,以免这旷古之物落在不肖人手中,祸患江湖,造成无边杀劫。”
但是——无上尊者田风云“嘿嘿”冷笑两声,道:“好人歹人,在目前来说,很难下断语,难道说你如云玉女司马娇娇是天下第一好人?”
这几句话顶得如云玉女司马娇娇怔立当地!
的确,好人就没有来夺取这只龙纹宝鼎的野心了。
凡是来夺取这种旷世奇物的人,都怀有极大的野心。想再这宝鼎中参悟出失传已有三百年的险奥武学,成为当今武林第一奇人!
正在如云玉女怔怔沉思之际,破空传来几声历啸,紧接着三条人影,疾如流矢,落在无上尊者田风云立身的周围。
无上尊者田风云虽双目失明,但听觉奇敏,已知来人武功奇高,决非泛泛。
说不定,就是在一个时辰之前,自己以老命相拼,始夺得龙纹宝鼎,但被他们奇厉掌风击伤内脏的武当三子!于是,赶忙功运一臂,蓄势待敌。
无上尊者田风云所猜,果然不错,来人正是武当三子,三人一律道装,背上插着一把长剑。
老大清心也是武当派的掌门人,首先一声冷笑,道:“田风云,你身中我的玄阴掌,玄阴之气业已潜入内脏,不出三个时辰,必然全身有若寒冰,吐血而死,除非服我独门解药,我看你还是赶快把那龙纹宝鼎归还给我吧,否则就只有一死。”
田风云尚未及答话。
但见——武当三子中的老二无欲子,愤然地说道:“大哥,何必跟这种人多费唇舌呢,还是快快动手吧!”
老三明灵子附和道:“二哥说得对,跟他多说无用!”话落,首先发难。
但见道服飘飞,扑向无上尊者,呼地一掌劈去。
明灵子这一发动攻势,清心子、无欲子两人也齐向无上尊者扑去,三道奇猛掌力,从三方面扑击而至!
武当派为当今武林中八大门派之一,所有武功剑术,除了少林派尚能抗衡以外,其余几派都是望余莫及。
但武学超群,几居领袖地位的武当三子,竟不顾武林中单打半的规矩,三子合攻一个双目失明,身受重伤的无上尊者倒出人意料之外!
在场的人,只要稍有正义感的,都应该出手助无上尊者一臂之力。
无奈——包宏根本不是武林人,他对这只龙纹宝鼎,根本就没有产生要夺取的念头,所以,他不愿伸手管这闲事,以致惹来麻烦。
如云玉女司马娇娇则是惟恐天下不乱,她希望武当三子将无上尊者击毙掌下,夺得龙纹宝鼎,而后自己再向武当三子手中夺取。
在她想来,这要比在无上尊者手中夺取要容易得多。
武当三子功力奇猛无比,势若排山倒海的掌风,从三面劈来。无—尊者纵然身负绝世武功,也难承受。
但是——他存了以老命一拼之心,暴喝声中,一式“巨鹤冲天”全身提起三丈来高,三道奇厉掌凤,贴着脚板交陬扫过。
无上尊者虽无门派,武功得异人传授,隐居在衡山之上的洞中,但武迈已至化境,人在三丈高的空中一拦身,头下足上,倒泄而下。
同时,双掌交错,连环劈出,呼呼掌风,罩着武当三子面门劈到。
他含恨出手,连环掌风聚数十年功力拼命劈出,威势自是惊人,武当三子那敢硬接,同时一晃身,快逾闪电,分三个方向跃出。
饶是如此,无欲子仍旧略为慢了一着。
凌空泄下的奇厉掌风,一半罩中他的左肩,只觉脑中一昏,双眼发暗,口中喷出两口鲜血,险些栽倒在地。
清心子见二弟受伤,哪里能忍,返身一扬右手,玄阴掌挟雷霆万钧之力,朝无上尊者刚刚落下双足,尚未站稳的身子劈去。
同时——明灵子翻手拔出背在背上的长剑,牵腕一招,“北海虹”,扑削无上尊者田风云的腰际。
掌风、长剑几乎同时出手,同时袭到,而身负重伤、双目失明,加以脚落实地尚未站稳的无上尊者,不要说还击,就是躲避也是不可能了。
但听——“砰!”一声,玄阴掌着着实实击中无上尊者的前胸,同时,一声裂制响起,白布长袍被明灵子的长剑划了一道尺许的裂口,伤及皮肉,龙纹宝鼎也从裂口处滚了出来,落在地上。
无上尊者田风云的身子则踉踉跄跄的退了好几步,口中也喷出了一大股的鲜血,栽倒在地上。
那只失传已经三千年的尤纹宝鼎,不过只有一个饭碗大小,无上尊者从清心子手中夺来之后,即放在白布长袍的口袋中。
武当三子中以明灵子心思最细,见无上尊者腰际微微凸起。已知道宝鼎定在衣袋中。
所以,他一招“北海瑶虹”拦腰扫去,倒不是想取无上尊者的性命,而是想划破长衫,夺取宝鼎。
果然,他如愿以偿,利剑划破衣衫,宝鼎落在地下。
武当三子一见龙纹宝鼎落在地上,同时扑去。
清心子刚把宝鼎抓在手中,右腕脉门巳被人家扣住,同时眼前一只雪白的玉腕一闪,龙纹宝鼎已被人家夺去。
清心子大吃一惊,转面一看,抢去龙纹宝鼎人,正是如云玉女司马娇娇,她已站立在离武当三子约六七尺远的地方。
如云玉女司马娇娇手捧着龙纹宝鼎,望着武当三子浅浅而笑。
司马娇娇真不愧得这“如云”二字绰号,武当三子全是武林中成名的高手,清心子更是一派宗师,竟全没有看出如云玉女施展的是什么身法,快逾闪电般,来到自己身边夺去宝鼎,又飘落在数迟之外。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极其难闻的腐尸臭味,扑鼻而来,武当三子和如云玉女同时一震,一条黑影,有如殒星飞泻,从如云玉女身边擦过。
如云玉女不但觉得一股奇异腐尸臭味熏得头脑有些昏胀,根本就没看清来人是个什么样子,只是愕在当地,呆呆出神。
武当三子也不过略为看出来者是个全身黑衣,黑纱蒙面的怪人。
但他们夺宝心切,也不管黑衣蒙面者是何许人物?
三个人同时一长身形,朝黑衣怪人追去。
片刻后——如云玉女才完全恢复神智,见武当三子及无上尊者全都不见了,再转身一看,包宏也不知去向了,黑漆漆的野外只有她和两具尸体。
包宏因不愿涉及他们争夺龙纹宝鼎的是非漩涡之中,早巳悄悄的进了万县,回到了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