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这年初夏,吴昆在厨中烧制“玉笛谁家听落梅”。
这道菜是用羊羔坐臀、小猪耳朵、小牛腰子各一条,与獐腿肉和兔肉揉成的肉条拼制而成。每咀嚼一下,便有一次不同滋味,或膏腴嫩滑,或甘脆爽口,诸味纷呈,变化多端,直如武学高手的招式层出不穷,人所莫测。
锅中的香味飘起,吴昆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道菜--乳白色的汤汁中,浑圆的玉乳浓香四溢,鼓胀的乳头红艳肥嫩,似乎还带着一股奶汁般的香甜……
吴昆四顾无人,扔掉锅铲,钻到门后,握住发硬的肉棒使劲套弄起来。他好色如命,这三年形同囚居,早憋了满腔的欲火,但只能靠自己的手指发泄。
良久,吴昆松开黏糊糊的手掌,脑袋支在墙上,额头一下一下用力撞着,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足以焚身的欲火略息了一些,但眼中的火焰仍在升腾。
墙上一枝桃花突然绽开,吴昆心下一凛,慌忙整好衣服,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枝桃花。
哑仆既聋且哑,无法用铜铃传讯,黄药师便专门制了这枝机关桃花,用来传递讯息。
桃花一朵一朵越开越多。等十二朵桃花完全绽开,吴昆不敢怠慢,急忙朝港湾奔去。
十二朵桃花全开,意味着岛主黄药师就要回来了。
黄药师每年离岛两次,游历天下,每次总在两个月左右,这次他却一去半年没有任何音讯。众弟子心急如焚,但师父秉性严厉,谁也不敢离岛。最后还是性子最急的陈玄风按捺不住,独自离岛去打探消息。他一去月余,也未有消息。
吴昆有时会想:黄药师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但旋即就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可笑。无论武功智计,这世间还有谁能伤及黄药师一根毫毛?
一叶小舟迎风驰来,船头一人青袍方巾,神采飞扬,正是东邪黄药师。
吴昆聋哑后目力大进,抬眼一看,只见黄药师满面春风,与以往的孤高自傲大相迳庭,连眼神都带着笑意。
“莫非是得了什么异宝?”吴昆暗自纳闷儿,“去年他从天师观抢来《鸭头丸贴》也没有这般得意啊。”
在桃花岛熏陶多年,吴昆早已非吴下阿蒙,才学虽然没有,见闻却是大大不同。他一个做饭的哑仆,所见的书画真迹,足以羡煞一般的鉴赏名家。
少顷小舟入港,五名弟子喜形于色,一齐躬身行礼。黄药师没有下船,却从舱中扶出一个女子。
吴昆一瞥之下,只觉太阳穴突突乱跳,连忙垂下头不敢再看,半晌后脑中犹自微微眩晕。
那女子身着白衣,青丝披在肩上,如云如瀑。她年纪似乎比梅若华还小着两岁,丽色绝伦,明眸丹唇,眉目如画。那女子莹白的小手放在黄药师掌中,小心翼翼地下了船,在阳光下嫣然一笑,直令百花失色。
“这是你们师娘。”看到弟子们惊诧的目光,黄药师只洒然一笑,扶着娇妻道:“阿蘅,这是灵风,这是超风……”
吴昆怔怔地望着黄药师的嘴唇,连他说些什么也没有看清。心底无限的崇慕中,不期然泛起一股嫉恨: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不仅潇洒从容,风采照人,而且聪明绝伦,无所不窥。相貌、武功、才学、智慧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居处是桃花岛这样的世外仙源,门下是曲陆梅陈这样的人中龙凤——黄药师怎么能不傲?他简直是神!现在又娶这样一个娇妻,连神也该嫉妒呢……
可是凭什么他就该高高在上?自己就该当他脚下的蝼蚁?
吴昆心里翻翻滚滚,一会儿又嫉又恨,一会儿又崇慕万分,到最后自己也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冯蘅:十七岁,嘉兴人氏。东邪黄药师之妻,后因小产而亡,遗下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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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岛的道路暗合奇门八卦、阴阳五行,平常人一上岛便眼花缭乱,辨不出东南西北。冯蘅缓步走来,却如闲庭信步,不时指着岛上的道路与黄药师说些什么。她脚步轻盈,娇怯怯毫无力道,显然不谙武功。
黄药师对柔弱的妻子宠爱万分,一路谈笑风生,尽显胸中才学。
诸弟子在后听了几句,不由暗自咋舌,这位师娘年纪虽小,但对奇门遁甲熟稔之极,与师父随口谈论,已是精深幽微,奥妙无穷。真不知师父在哪里遇上这么个师娘。
到得积翠亭,冯蘅已经走得娇喘细细。黄药师将她扶到椅中,先问了陈玄风的去向,然后笑道:“我此番离岛,得了两件异宝。”
黄药师不重礼法,对弟子也是以“我”自称,但诸弟子对他的尊崇却并无稍减,当下齐声道:“恭喜师父!”
“第一件就是你们师娘……”
冯蘅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眉宇间却甚是欢喜。
“第二件,是你们师娘从周伯通手中得来的《九阴真经》!”
此言一出,众弟子先是大惊,旋即又是大喜。当年师父论剑华山,终究还是不敌王重阳,后来因此弃剑不用。可周伯通是王重阳的师弟,当世能胜过他的也数不出几个,师娘毫无武功,如何能从他手中取得《九阴真经》?
黄药师哈哈大笑,得意非凡。
半年前他在嘉兴邂逅十七岁的冯蘅,立时一见倾心。黄药师何等样人?向来率性而为,从不为俗礼所拘,莫说意中人年已及笄,就是再小几岁只要看中,他也要想方设法携到桃花岛等她长大。而冯蘅也非凡俗女子,见得黄药师的才华风采已是芳心暗许。两人遂结为夫妇,携手同游。
燕尔新婚,心心相映,冯蘅展眉解颐,欢喜无限,黄药师更是意气风发,对娇妻爱若珍宝,无论何事都不肯稍拂其意。
途中夫妇俩遇到老顽童周伯通,得知他随身带着《九阴真经》下卷,奉师兄遗命藏往秘处。先是冯蘅以言语相激,其后黄老邪又在赌赛中使诈,逼得周伯通将《九阴真经》借给冯蘅一阅。
冯蘅尽展长才,一阅之下便将全书默记于胸。她不愿除丈夫外世间再有《九阴真经》,又设计激得老顽童毁去真本,却在别后誊写一份,交予丈夫。两人均是诡计多端,聪明绝顶,此番夫唱妇随,珠联璧合,任是大罗金刚也着了两人的道,何况是天真未凿的老顽童?
众弟子无不又惊又佩,想到自己也能修习经上的绝世武学,更是欢喜万分。曲灵风自恃对诗文词赋过目不忘还属可为,但若是不谙武功,不解文意,想将一本七八万字的武学秘藉尽数记下,那是万万不能。不由对师娘的聪明才智钦服无地。
黄药师将一本素册放在竹几上,只见上面写着“九阴真经下卷”六字,字体圆润妩媚,显是师娘的手笔。
黄药师抚着书册道:“这下卷只有武技而无内功心法……”
众弟子闻言大为失望,若无上卷的内功心法,这本下卷只是无根之木,欲练无门。
黄药师却傲然道:“这《九阴真经》也是凡人所作,别人作得出,我黄药师为何就作不出?既然下卷在手,我黄药师若不能自创上卷内功心法,练成经上武功,绝不离岛一步!”
吴昆在亭外看得分明,眼见黄药师最后这番话豪气干云,直想大吼大叫,发泄心里的悸动。
可自己只是一个卑贱的哑仆--在黄药师眼里不过是一条蝼蚁也不如的小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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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药师与冯蘅携手离去,意态亲密无间,青衣红颜笑语宴宴,真羡煞芸芸众生。
众弟子纷纷散开,梅若华朝他打了几个手势,吴昆连忙去厨下取了茶水点心送了过去。
黄、冯两人已除去外衣,立在窗前指点岛上风物。冯蘅倚在黄药师臂间,听着丈夫一一讲述弹指峰、清音洞、试剑亭、绿竹林……虽未开言,但她眉梢眼角流露的柔情蜜意却是一望可知。
吴昆眼尖,一眼就看出冯蘅腹部微隆,已然有了几个月的身孕。吴昆不敢多留,放下杯碟便即退开,他低着头,眼角的余光瞥到冯蘅裙下那双纤足,心神又是一荡。
吴昆心里乱纷纷百味杂陈,没有心情再去做那道“玉笛谁家听落梅”,他沿着花径,曲曲折折朝海边走去。
此时桃花已然谢尽,枝间结满青桃,偶有一个向阳的已经泛红,沉甸甸坠在枝头。吴昆早已熟悉了岛上的道路,虽然不知阴阳相克五行变化的道理,也能来去自如。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树丛,坐在一块礁石上木然望着大海。
碧蓝的海水在暮色下显得愈发幽深。连绵的波涛起伏不定,浩无际涯,使人顿觉渺小。吴昆勾下头埋在膝间,咬紧牙关,呼呼喘着粗气。
老子纵横半生,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他黄药师也不过是一个人,老子凭什么要当他黄药师的奴仆?
吴昆越想越恨,他跳起来抓起沙滩上的碎石,疯狂地掷进海中。礁石激在海面上,溅起尺许浪花,然而浪花落下,大海依然如故,一个浪头便抹平了水面的波纹,根本未曾把他放在眼里。
吴昆直掷得精疲力尽,双臂酸疼,才无力跪在海边,用仅存的半截舌头,嘶哑地嚎叫起来。
愤恨渐消,一股卑微感油然而生。吴昆搭拉着脑袋,灰溜溜走入桃林。
什么腥刀吴昆、纵横江南,在桃花岛不过是一条狗罢了。像鹰煞杜胆、狡狐胡林……不也都老老实实在此为奴为仆吗?天色将晚,还是赶紧回去做饭。
……不知道夫人口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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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华已在厨下等候多时,见到吴昆便用手势责骂他为何不在此间。
吴昆唯唯诺诺,眼睛却直勾勾望着那双雪白的小手,一个劲儿咽着唾沫。
梅若华骂完才说师父吩咐,师娘不喜油腻,让他用心做几道素菜,说罢扭腰走了。
“妈的,走那么快,急着偷汉子吗?”吴昆心里骂道,手上却不敢怠慢,老老实实洗手净面,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才开始打点精神,做了几道精致的小菜。
穿过绿竹林,眼见是一片荷塘,塘中一条小石堤蜿蜒而过,两旁荷叶田田,开着满塘雪白的莲花,清香阵阵,沁人心脾。对岸一座房屋,全是由不刨皮的松树搭成,屋外攀满青藤,清雅脱俗。这便是黄药师所居的精舍了。
此时明月初升,清风徐来。精舍轩窗敞开,邻塘的月台上放着一张石几,新来的女主人正凭几而坐,与黄药师对弈花前。
玉白的纤指拈起一枚黑子,轻轻敲在石上,吴昆心头微震,似乎能听到那声清幽的低响。他蹑手蹑脚把小菜放在旁边,又取出一瓶碧春醪,两只玉杯,小心放好,然后悄悄退开。
整个过程,两人谁都没有朝他看上一眼,似乎他根本就不存在。
走过荷塘,旁边一丛薜苈下微微一动,却是一人伏在下面。吴昆抬眼一看,认得是狡狐胡林。胡林手里拿着一柄小小的花锄,两眼精光闪动,恶狠狠盯了吴昆一眼,垂下头用力翻起泥土来。
吴昆心里冷笑,走出数丈后回头再看,胡林正直着脖子,呆呆望着月台。
“呸!”吴昆心里恨恨骂道:“你这猢狲算什么东西,敢打夫人的主意?”
月色下,冯蘅娇靥如花,皓腕胜雪,白衫衣袂轻举,凌风飘扬,仿佛是月亮中走出的仙子。而黄药师青衫磊落,英风傲骨,两人一如奇花异葩,一如苍松神木,假如这世间真有神仙,那就是这对神仙眷侣了。
吴昆蓦然想起,自己也曾经有过一个妻子。
只不过很早以前就被自己当着黄药师的面剖乳剜阴,以示效忠……
“肏你妈,臭婆娘,你能跟人家比吗?他妈的!真该把婆娘的屄留下来,一天肏上几回!”
想起血百合白生生的肉体,肥嘟嘟的性器,吴昆忍不住性欲勃发,他钻进树丛,掏出家伙一阵猛捋。最后疲惫地躺在草地上,望着星空,一任嫉妒和恨意疯狂地噬咬着自己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