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临终嘱咐
几天后,他又接到了华总理交给他的一些新任务,带着华总理的亲笔信去联络了其他一些高层领导人。这些人当中有的是现任政治局委员和候补委员,有的是已经‘靠边站’的高级干部,他们虽然没有实权了,但是影响力却还不容小觑。
华总理是当面给柳侠惠布置这些任务的。自从他成功地联络上叶帅之后,华总理就给了他一张特别通行证。现在他可以凭此证直接去见华总理,而且走的是另一道门,不会碰见其他人。
柳侠惠没有想到他的联络员的工作会进行得这么顺利,他联络的那些人都表达了希望华总理在主席逝世后出来主持大局的强烈意愿。看来经过这些年的折腾,他们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四人帮已经把自己搞得天怒人怨了。
现在双方的明争暗斗更为明显了。就双方的势力而论,华总理这一派在政治局中略占优势,江青那一派则在中央委员中占多数。这是因为文革搞了这么多年了,中央委员中有很多都是在文革中提拔起来的,他们跟文革派有着这样或那样的联系,在政治上他们是倾向于极左的。
作为穿越者,柳侠惠当然知道,四人帮之所以拥有这么大的能量,完全是因为太祖在背后支持他们。只是太祖在中国早已被神化了,除了极少数了解内情的,绝大多数人都宁愿相信坏事都是其他的人干的,跟太祖无关。这种可悲可怜又可怕的心态哪怕是再过四五十年也不会改变的。
江青虽然不是政治局常委,但是她最近在各种场合频频露面,发表讲话,俨然成了极左派的领军人物。就是普通的中国人也能从报纸上看出,她跟华总理唱的不是一个调子。柳侠惠心里不禁有了一种莫名的紧张。在他熟知的‘历史’上,江青一直到最后都是比较低调的,难道她已经得到了太祖的授意,在他去世后将得到中央委员会主席的职务?
假如柳侠惠给华总理当联络员的事被江青知道了,她肯定会暴跳如雷的。因此他每一次出去执行任务时都使用了超能,甩掉一切可能的跟踪者。即便这样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因为那些他联络的对象也有可能会暗地里投靠四人帮,向他们告密。他觉得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现在害怕也没有用了。他做好了计划并且与在美国的王素芬取得了联系,如果事情败露,她就会派人尽快地帮忙把他的父母和二姐都转移到香港去。他从给王素芬的电话里得知,大姐柳淑惠已经平安到达美国了。负责护送大姐去美国的那个‘蛇头’王振华人很能干,王素芬已经让他加入了ALOE公司,成了香港分部的正式员工了。
这一天柳侠惠接到的任务具有非常的特殊性和重要性:华总理让他尽快跟被软禁的邓副总理取得联系。在后世,华总理这一派为了避嫌,在太祖去世前是不会跟邓副总理有任何联系的。邓是在四人帮被抓起来后才逐步恢复工作的,其间元老派起了关键的作用。而华则被认为是阻扰了邓的复出。虽然他自己后来澄清过,根本就没有那么回事儿,他是支持邓复出的。
穿越后的情形似乎很不一样了。在柳侠惠看来,华总理表现得相当果断,睿智,而且很会用人。当然啦,若论聪明才智,他肯定比不过周公,论治国方略他也远不如总设计师邓公。他的优点在于对部下宽严得当,行事稳重,同时又不失果断。说他是英明领袖肯定是瞎扯,但是整个中国此时已经被折腾得千疮百孔,国民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个国家太需要稳定,人民太需要休生养息了。一个相对平庸的(不喜欢瞎折腾的)领导人其实是整个中华民族的福气。
去见邓副总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为他正在被太祖软禁着。华总理告诉他,负责监视邓副总理的是8341部队的一个特别小队,这个小队的负责的人是新提拔起来的,他和汪副主席都指挥不动这个人。任何人想去见邓副总理都必须获得中央办公厅的许可,而中央办公厅现在却掌握在江青的手里。他和汪副主席商量后,想听听柳侠惠自己的意见,看他有没有把握潜入邓副总理被软禁的地方而不被发觉。
“邓副总理的支持对我们的计划十分重要。小柳啊,我们了解到你有一些飞檐走壁的本领,可以轻松地翻越围墙,攀爬楼房,越过其他的障碍物,等等。这一次非比往常,可能需要冒很大的风险,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你觉得自己能完成这个任务吗?”华总理问他道,语气里透着一丝焦虑。
“没问题,我保证完成任务!”柳侠惠坚定地回答道。
华总理知道他的某些特殊本事并不奇怪,毕竟他在旧金山地震时爬上危楼救人的壮举被记者拍下来了并且在美国的各大电视台上播出过,或许这正是他被挑选出来担任秘密联络员的原因之一。华总理叮嘱他要多加小心,注意安全,见到邓副总理后不论情况如何都要尽快回来向他当面报告。
“是。请华总理放心。”
到了晚上,柳侠惠化好妆换上一身黑衣出发了。邓副总理被软禁的地方不远,离叶帅住的地方相隔不到两里路。他先潜伏在附近的树林里观察了大约一个小时,确认了哨兵的人数和活动范围,然后才翻墙进入到邓副总理居住的那个独立的小院子里。华总理说,已经通过某种秘密渠道通知了邓家的人,他们此时应该正在等候他的出现吧。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他顺利地进入了邓副总理的家,见到了他。邓副总理跟上一次见面相比显得苍老了不少。他看了华总理的信后,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抽烟,没有说一句话。柳侠惠也没有着急,只是坐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邓副总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柳侠惠身边向他伸出了手:“请转告华总理,我邓小平完全同意他和叶帅的建议,支持他们的全部计划。”
柳侠惠又等了一个小时,才拿到了邓副总理写的信。他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华总理的,另一封则是写给首都军区的陈司令的。陈司令在抗战时期担任八路军一二九师的团长,是邓副总理的老部下。此时已经是半夜了,柳侠惠按照事先的约定没有回北京饭店,而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华总理的办公室。
华总理果然还没有休息,他早已派人到大门外等着,柳侠惠一到就把他接了进去。一见面,他就紧紧地握住柳侠惠的手,说道:“柳侠惠同志,谢谢你。不论情况怎样,你又一次为祖国为人民立了一件大功!”
柳侠惠谦虚地答道:“谢谢华总理的夸奖和鼓励,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说罢他将带回来的两封信都递给了华总理。
华总理看了邓副总理的信后,马上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柳侠惠见状,向他鞠了一躬,自觉地退了出去,等候在外间。一位女秘书给他端来了一杯温开水。他喝了几口水,然后把头靠在沙发上打起瞌睡来。这几天确实把他给累坏了。
不知过了多久,女秘书走过来摇醒了他,说华总理有话跟他说。
“小柳同志,我刚刚跟叶副主席和汪副主席通了电话,他们都非常满意你的表现。你先回去休息,但是不能离开首都,要随时待命。很可能还会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去完成。”
柳侠惠答道:“谢谢华总理。我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时刻准备接受新的任务!”
柳侠惠在回北京饭店的路上,心里生出了一种不安的感觉。他仔细观察了自己的周围,没有发现被跟踪的迹象。可是那种感觉一直存在,就跟他在香港时被克格勃和中央情报局的间谍跟踪时的情形差不多。
他回到北京饭店时天已经大亮了,吃过早饭后他就强迫自己在床上躺了下来。如果他的事情败露了而华总理又没有斗过四人帮,那他和他的家人们就不得不走上逃亡之路。直觉告诉他,今后的几天可能是最紧要的关头,他必须休息好才能有充足的精力应付即将到来的考验。也许是因为这些天他确实太累了,躺下不久后他就呼呼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电话铃声给吵醒了。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快黑了。电话是北京饭店的值班人员打来的:“柳侠惠同志,有一位中央办公厅的同志要见你,请你马上到值班室来一趟。”从电话里的声音他能听出来,打电话的工作人员是小崔同志,他平时见过很多次。只是,小崔今天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惊慌。
中央办公厅现在掌握在江青的手里,这么看来,他干的事说不定被四人帮发现了,他可能凶多吉少了。他不紧不慢地穿戴整齐,然后出门下了楼梯,往值班室走去。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害怕也没有用,他边走边想。
到了值班室,小崔同志却不在里面,他看见了八个身穿军装的人。他们都是身材魁梧表情严肃的士兵,腰里的武装带上挂着手枪。另外还有一个军官,他的军服跟士兵们的不一样,有四个兜儿。军官向他行了一个军礼,道:“报告!我是中央警卫局的副连长李卫国,奉上级的命令前来接首长。请首长跟我来。”说罢他就往门外走去,柳侠惠下意识地跟了出来,那些士兵们也都呼啦啦地跟着他,将他簇拥在当中。一路上他们遇见了好几个服务员和饭店的客人,他们见了这个阵势都很吃惊,自觉地闪在一旁,给这些人让路。
他们来到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前,那个军官为他打开了车门,请他先上去,然后其他士兵们也都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周围,军官则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这个架势既像是在保护他,又像是在防止他逃跑。车子不声不响地开动了,车窗被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住,只有从前面的挡风屏才能看见外面的情况。
柳侠惠没有去注意车子行进的方向,也没有东张西望,他挺直了腰板坐在椅子上。他感觉到车子经过了好几道哨卡,但是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一直开了进去。过了一会儿,这辆面包车终于停了下来。他和其他士兵们一起下车后,李副连长大步走过来对他道:“首长,请往这边来,主席他老人家要见你。”
柳侠惠吃了一惊:原来这些人不是来抓他,而是接他去见太祖。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也没有时间去思前想后,只能机械地跟在李副连长后面往前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太祖的住处。李副连长没有再往前走,是一位女工作人员把柳侠惠带进一间会客室里的。会客室空无一人,书架上摆满了书,很多都是线装书,一看就是极有价值的出版物。
女工作人员请他坐下,给他端来一杯热茶,然后就退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太祖说话的声音。“侠哥来了吗?快过来,让我看看!”
太祖在两名护士的搀扶下从另一扇门走了进来,柳侠惠急忙站起来向他鞠躬问候。他很吃惊,因为太祖虽然走路需要人来搀扶,但是面色红润,好像身体还可以。难道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太祖让柳侠惠坐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问起了他最近一次的美国之行。太祖问了很多问题,包括柳侠惠被福特总统授予美国荣誉公民的称号的事。他还问了美国人民的生活到底怎么样?柳侠惠一一作了答复。
太祖道:“参加奥运会的对我们的国家很重要,要继续做好这项工作。”
柳侠惠当然只有点头答应的份儿。他忽然心里一动,脱口口向太祖问了一个问题:“主席,美国人给了我荣誉公民的称号,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他们是帝国主义……”
太祖笑着打断了他:“侠哥,这个你不用担心。他们给你的是公民的称号,还只是荣誉的,作不得数的,又不是让你去他们那里当官。即便是当官也没什么,我年轻时还做过国民党的大官呢。哈哈哈哈。”
太祖夸奖他工作干得很好,又感叹道:“看来美国确实比我们想象的要富裕强大啊。过去我们盲目地崇拜苏联老大哥,什么都是苏联的好,这是不对的。我们要学会全面地看问题。”停了一会儿,他接着又道:“美帝虽然是反动派,但是反动得可爱。我就比较喜欢尼克松和现在的福特,不喜欢赫鲁晓夫和勃列日涅夫。”
这年头全中国也只有太祖一人能这么说话。柳侠惠觉得太祖说话有点儿像他的老朋友里根,他说的话很有煽动性,而且还具有一定的艺术性。跟其他高层领导人比起来,他写的文章说的话不但通俗易懂,还富有幽默感。柳侠惠不禁被他逗笑了。他发现,屋子里的那两个女护士也跟着他笑了,他紧张的心情忽然间变得轻松起来了。
这时,他们交谈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半个小时了。护士中那个年纪稍大的在向他使眼色,似乎是提醒他该告辞了。但是太祖的谈兴正浓,他不敢贸然去打断他。
“侠哥啊,你现在每天还锻炼吗?等到下一届奥运会召开时,你还能再次打破世界纪录吗?”太祖突然问道。
“报告主席,我一定会在奥运会上尽自己的全力的。我每天都锻炼,就算不能破纪录,我也一定要为祖国拿到至少一块奥运会金牌。”他破纪录靠的是超能,跟锻不锻炼关系不大。他这么回答是不想让自己显得过于狂妄。同时他也想到,太祖本人只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好,好!”
太祖又问了问柳侠惠的家庭情况,父母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兄弟姊妹,等等。不知怎么的,他们的话题转到了诗词上,柳侠惠说他父亲很喜欢太祖写的诗词。
“哦,他喜欢的是那一首?”
“很多,我常听他说起您给柳亚子先生写的那首‘饮茶粤海未能忘’。”
太祖似乎想起了往事,喃喃自语道:“一转眼,柳亚子先生已经走了十多年了……”他问柳侠惠道:“他姓柳,你也姓柳,你们不会是本家吧?”
“应该不是,我父亲从来没有说起过。也许,五百年前我们是一家的吧?”
这一次是太祖被他逗笑了,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那个年轻的护士赶紧上来替他捶背。
“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太祖招手让两个护士扶着他走到书桌跟前坐下,拿起笔在两张纸上写下了几行字,然后叫护士把这两张纸分别装进了两个信封。柳侠惠坐在沙发上,没有跟过去看,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即使看了他也不一定认得。毛式草书笔法怪异,不是谁都能看明白的。
“侠哥,这是我送给你们父子的礼物。”
柳侠惠恭恭敬敬地从太祖手里接过那两个信封,向他深深地鞠躬道谢,并趁机告辞。“谢谢主席。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主席了,请您休息吧。”太祖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话。
他走出会客室后,早已等在外面的李副连长和那一群战士又开着同一辆车把他送回到了北京饭店的大门外。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柳侠惠拿出太祖给他的两个信封察看。信封没有封口,他先取出写给他父亲的那张纸,上面竟然是太祖还未发表的一首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不过标题被他划掉了,换成了‘赠柳俊杰同志’。
柳侠惠心想:爸爸看了这个恐怕要乐疯了吧。太祖晚年的诗词水平不怎么样,好在这一首至少比‘不须放屁’那一首要强。接着他又打开了另一个信封,取出了里面的那张纸。纸上写着:“你办事,我放心。毛泽东。”
天哪!这……这不是传说中太祖的临终嘱咐的一部分吗?在后世,临终嘱咐是太祖写给华总理的三张小纸条,只有寥寥三句话。其中的两条,‘照过去方针办’和‘慢慢来,不要招急’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同的人完全可以做出不同的解释。只有这一句‘你办事,我放心’最为重要。因为它在全国人民的心目中极大地增强了华总理搬倒四人帮,正式成为太祖的接班人的合法性。可以说,没有这区区六个字,华总理不一定能够顺利地成为中国人民的‘英明的领袖’。
太祖这个时候写了这张纸条给他,应该是随意之举,不会有什么别的意思。‘你办事’中的事,指的大概是中国参加奥运会这件事吧。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华总理的办公室。华总理不在,但是过了不到半个钟头就给他打回来了。他向华总理汇报了太祖接见他的事情,他们谈话的内容。但是,有一件事他没有提起。那就是太祖送给他的礼物,那张‘你办事,我放心’的纸条。
华总理说:“知道了,很好。”他表扬了柳侠惠,说他做得很好,情况反应得很及时,以后有这样的事情随时报告,然后就挂了电话。
柳侠惠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把主席写了‘你办事,我放心’那张纸条的事情告诉华总理,他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行事,也许这张纸条以后会有大的用处吧?他并不认为这张纸条是自己的护身符。如果当权的人想要除掉某个人,哪怕是十张这样的纸条也是没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