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人生苦，且短。
“吸溜吸溜……师尊,真好吃……吸溜”龙昊把脸都埋在了碗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我斜了他一眼，丢人现眼，一点没有学到我的风骨。我决定开口教育教育他“跟你说了……嗝~~”旁边站着的店小二挂着汗珠看着两位爷，小小的桌子上海碗已经罗了十几碗了。
按理说登仙盛会期间墨阳城是没有普通的人，所以也不会有小饭馆。但是奈何烟三胜都要恭送的人物由不得弟子们不重视。就比如面前这个不停抹汗的店小二，谁又能知道他也是个金丹真人呢，又比如后厨已经要累到虚脱的厨子，谁能清楚他也是堂堂真人呢。
酒足饭饱后我们师徒二人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溜溜达达的在朱雀大街消食，方才只顾着小银鱼了都没怎么看这热闹的街巷。
龙昊回头看着还站在门口微笑的店小二好奇的说道“师尊，墨阳城真不错哎，吃饭还不要钱。”
我拿着一根竹签挑着牙齿深以为然，刚才我们吃完后店家说什么不要钱，说是能给我做饭是他们的荣幸，奇奇怪怪的。
逛的差不多了之后我们准备返回登仙台，这时正好跑来一位圣地弟子。远远的看见我们就开始招手。
我和龙昊站在原地，这弟子一路疾驰跑到我的跟前“尊……仙子，比试马上结束了，尊者请您返回登仙台呢。”哟呵？还有这待遇？哪怕是没经历过论战我也知道这种盛会往往开幕和谢幕是最重要的。
这弟子抹了把虚汗，差点就说漏嘴了。尊者可是三令五申不让他揭穿的。
“走吧徒儿，既然人家邀请了，咱们也不好不去。”弟子的话让我脸上容光焕发，小手背在身后闲庭信步般的朝着登仙台走去。这可苦了身后的圣地弟子，他方才来的时候比试就已经快结束了，找我便花费了不少时间，神机尊者可是三令五申要让他赶紧把我请回去。
可是他现在看这位主的样子也不像抓紧的样子啊，有心想要催促却又想到尊者曾传音给他，这位九凤仙子也是一位尊者。让他去催一位尊者，还是位女尊者？得了吧，他可不想短命。真的惹怒了人家她一掌给自己拍死都没地说理去。
所以这弟子也只能跟猴一样在后面抓耳挠腮。龙昊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悄悄落后几步和他肩并肩问道“兄弟，你是不是内急？没事你先去就行，我们知道路。”
弟子：？？他是真的想给这个筑基小子来一拳，可是一想到他是这位女尊者的亲传弟子便默默收起了紧握的拳头干笑道“呵呵，没事的，没事的……”
龙昊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他觉得可能这是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他怕交不了差。当下心里感叹圣地的规矩就是严“没事的兄弟，我们不急，你快去吧，实在不行我和师尊在这里等你。”
我也听到了徒儿的话转过头点了点“没错。”
弟子：我急啊，快急死了啊！！
正当我们这慢悠悠走着的时候，登仙台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中。具灵的第一名已经出来了，是一位光明寺的小师傅，此刻他正站在擂台上等着天机子宣判比赛结果。左等右等十分钟过去了，三位尊者闭着眼老神在在一言不发。
具灵冠军站在台上心里忐忑不安，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自己刚才下手太狠了？……不光他慌，他的师父更慌。堂堂渡劫期的光明寺主持现在正在心惊胆战，三尊者是什么意思？杀鸡给猴看？难道自己最近有做的出格的地方？没有啊！
其他渡劫期的大佬们则脸色玩味的磕着灵果看他笑话，光明寺这些年的实力突飞猛进看见谁都是一句道友与我佛有缘，白白抢了他们不少人才，这下好了吧，惹得三尊者不快了吧。
在这种寂静的气氛中没人能加入的大乘聊天频道里正热火朝天的讨论着。
天机子：“我就说你那弟子不靠谱，让他去找个人找到现在？”
烟三胜：“你别逼逼，你怎么不让你弟子去找？还不是偷听九凤尊者身体不舒服不敢去触霉头。”
天机子：“你这烟老怪，什么叫偷听？登仙台就在下面，这点动静你听不见？”
刀战狂：“嗯。”
天机子：“你又是什么意思？你再给我嗯一个？”
刀战狂：“嗯？”
烟三胜眼看情况不对赶紧说道“行了行了，这事怎么办！那孩子在上面站了一刻了，你看他哆嗦的样子，再让他等下去道心要碎！”
天机子：“这可是我们人族的未来，烟老怪，你快把神识放出去找找九凤尊者！”
烟三胜：“你怎么不找？今年可是你主持！”
天机子：“他要是就这么道心碎了，就代表他也就那样，罢了罢了，再等会。”
刀战狂：“嗯。”
在修仙界拿神识扫描同境修者是大忌，你可以肆无忌惮的扫描所有弱于你的修士，但你不能用神识看一眼同境修者，否则就算人家要打你你也得自认倒霉。更不要说他们三人都看不出那九凤尊者的根底，这就代表人家境界比自己高，他们仨已经是大乘后期了，比他们高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是位大乘圆满即将飞升的大佬啊！还是位身体不舒服的女大佬！要真是拿神识扫过去人家不得给你把天都掀了。
到时候要因为这去求助自家闭关的散仙老祖，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再者说了，墨子雨能想到的他们会想不到？明显这位九凤尊者看上去就像毛头丫头一样对修真界的规矩是一点都不懂，什么都不懂都能成就大乘圆满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人家后面有人啊！万一自己把老祖都叫出来还打不过人家，三圣地的脸还要不要了？
不得不说，越聪明实力越强大的人他们脑补的东西就越多，不提台上的各种头脑风暴。现在这件事的主角还在朱雀大街溜达着，远远地已经能看到登仙台的影子了。
“嗯？”大道筑基后的我五识极为敏感，我转过头看着一旁的街巷，空无一人，但是刚才明明自己觉得有人在窥视自己。我转过头不动声色的继续前行，果然一会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度出现。
我猛地转过头却发现巷角一抹灰色的身影消失不见，当即我便撒丫子追了过去。龙昊捧着刚才买的一大堆首饰只觉得一阵风刮了过去，那圣地弟子又麻了，眼看着胜利在望了这祖宗又搞什么幺蛾子！
我迈着大长腿扒着墙角一个帅气的漂移，粉色轻纱飞舞漏出了一抹春光，可惜这个角度也没人能够欣赏到。一个小小的灰色身影正嘿咻嘿咻的在前面奔跑。
哈哈，抓到你了！我运起真气脚尖轻点几个起落就拦在了身影前面。小小的身影穿着有些破旧的灰色斗篷，肥大的斗篷帽连头都盖住了根本看不到前面的路。
“哎哟！！！”小身影只顾着埋头逃窜哪里知道我已经站在她的面前，只来得及看见一双玉珠一样的美腿就撞到了我的小腹摔倒在了地面。
我得意洋洋的拎着小身影的脖子把她提到办公，那双小短腿还在空气中奋力的挣扎。
“小丫头，说罢，为什么跟踪我！”我审视着她，刚才那声痛呼已经让我听出了这是个小女孩。这时候龙昊和一脸生无可恋的圣地弟子也出现在了巷口。
“阿离不会说的！阿离什么都不会说的！”小丫头斗篷被我掀开露出了可爱的小圆脸和一头金毛。她被我挂在空中惊恐的瞪着大眼。
哇！！！卡哇伊！！！！我的心已经被萌化了，这幅可爱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想逗逗她，于是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盯着她说道“你要是不说，我就吃了你哦！！”
阿离吓得打了个哆嗦，她小手紧紧地抱住腰间的布袋揽到怀里。宝石一样的大眼睛里面氤氲起水珠，下一秒“哇……不要吃阿离，阿离没有干坏事！阿离只想给奶奶拿东西吃！哇~！！！”
这下轮到我手足无措了。看着小阿离嚎啕大哭的小脸我赶紧把她放到地上，这时候那个圣地弟子却突然走了过来，他似乎认识小阿离“阿离？你怎么在这？不是前几日让你们出城了吗？”
阿离看到他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抱住了弟子的小腿，小小的身子不停的颤抖“奶奶身体走不动了，阿离不要离开奶奶……阿离要陪着奶奶……”
弟子无声的叹了口气手掌抚摸着小丫头的头顶。我看了一眼弟子想让他解释一下。弟子恭敬的作揖后才开口道“仙子见谅，这小丫头是墨阳城的一户军难人家。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八十余岁的奶奶相依为命。”
“前几日为了召开登仙盛会便给了凡人一些俗物让他们暂且去投奔其他城镇的亲戚，原本前几日赵家奶奶的身体还行，怎么突然就走不了路了。”弟子的神色也有些唏嘘。
我听完弟子的话看着小阿离因为恐惧而在一直颤抖的身体有些心疼，我弯下腰捏了捏那肥嘟嘟的小脸却又吓得她赶紧把肉肉别了过去。
“小丫头，姐姐不会吃你的，姐姐刚才是逗你玩的。”心底的柔软被触动我的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小阿离这才把头从弟子的腿弯处抬起，她先是看了一眼挂着笑容的大姐姐，然后又看了一眼经常照顾自己和奶奶的李家哥哥。
李贺迎着她的目光笑着点了点头。小阿离慢慢从他的腿上下来，不过一只小手还是紧紧的抓着李贺的衣角，她看着地面语气有些怯生生的“我不是坏人，奶奶说做坏人会被抓走的……阿离只是想给奶奶找些吃的东西……奶娘很饿，阿离看大姐姐有漂亮衣服，阿离没见过……阿离想多看几眼……”
我伸出手指挑开小丫头的斗篷，被浣洗的已经发白的粗布衣裳却十分干净整洁，看样子好像是大人的衣服改来的，都没有裤子，就是一个麻布长条。我看了一眼她的肩膀，孩子细嫩的肌肤已经被麻布磨得红肿。阿离长期营养不养的小腿极为瘦弱，两只小脚丫正踩在地面上紧张的扣动着，因为刚才的跑动甚至要有点殷红的血丝。
我刷的一下红了眼珠，尤其是那小脚丫上的血丝，一想到这孩子只是看看别人的漂亮衣服就吓成这样，她的内心该多么敏感和自卑。
一边的龙昊也沉默不语，他虽然经历过一段时间的逃亡，但是李叔的凡俗之物从没让他体验过这样的生活。
我眨了眨眼睛把泪水压了回去。抬起手抚摸着阿离的小脸我露出一个四不像的笑容“阿离，你能把这个布袋给姐姐看看嘛？”
阿离犹豫了一会后决定相信我，李贺哥哥的朋友也一定不会是那些抢阿离食物的坏人。我有些颤抖的接过布袋，其实我对里面是什么已经有些猜想了，只不过这一刻我无比希望自己猜到的是错的。
布袋也是麻布坐的，和阿离身上的衣服是同款。我解开布袋，里面是几块已经发黄的馒头，那干巴巴的表皮上还沾着些灰尘。我一把把布袋合上笑着问阿离“你和奶奶就吃这个吗？”
阿离赶紧抢过布袋塞进怀里，面对我的询问她点了点小脑袋。李贺懵了，他也蹲下身子问道“墨家家主不是给你们发了财物吗？你怎么没趁着撤离前去买点东西吃？”
阿离听到这句话好似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她低下头小声抽泣着无论我和李贺怎么询问她就是不开口。
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隐情，阿离害怕的样子让我心疼。我抬起头看向龙昊“徒儿，去方才那家面馆买几碗面过来。”龙昊一言不发，他把怀里的东西放到墙角后飞奔了出去。
“阿离呀~一会等那位哥哥买了好吃的东西来我们陪你一起去看奶奶好不好？”我温声细语的试图安抚小丫头的情绪。阿离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看向李贺，李贺面色复杂的点了点头，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九凤尊者的出现会给这个不幸的家庭带来转机。至于神机尊者的吩咐已经被他扔到脑后了，为了阿离，哪怕被责罚一顿也认了。
“哼……嗯……哼……我家……就在那边……”得到李贺哥哥的允许后阿离拿着斗篷擦着鼻涕抽泣着说道。
龙昊没一会功夫就抱着食盒跑来了，我朝着李贺点点头把小丫头抱在了怀里。然后我们一行人按着小丫头的指挥下七拐八拐的来到了巷子尽头的一间破败瓦房。
什么叫破败？等我推开只剩下一半的木门的时候才对这个词有了清楚的认知。拢共几步的小院里杂草丛生，各种箩筐农具都被折断乱糟糟的扔在院内。我抱着阿离小心的迈过这些杂物推开了腐朽的不想要的屋门。
推开门的时候一道苍老虚弱的声音传来，语气却非常的欢快“是阿离吗？阿离今天有没有讨到糖果呀~”我顺着声音看了一眼，在内屋。屋子没有门板，被破布遮掩着充当门帘。
“奶奶不让我进去，奶奶说她得了病会传染给阿离，每次都是让阿离把馒头放到帘子里面……”阿离抱着我的脖子小声说着。
李贺听到阿离的话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快步来到屋门前撩开了破布，里面的情景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挺拔的身子扶着门框微微颤抖。
我和李贺坐在屋内，阿离被我让龙昊领出去玩耍了。我望着躺在床上已经虚弱到极点的老妪久久无言，而李贺则是双目赤红拳头紧握。
方才李贺的样子就让我知道了事情不对，等阿离被龙昊领出去后我也来到了他的身后。透过李贺的身体床上正躺着一个双腿断裂的老婆婆，那黄色的骨茬都刺破了老妇黝黑单薄的肌肤，就这么明晃晃的露在体外，黑红的血液已经把床单都荫透了。
“是不是赵虎那帮人干的！”李贺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老妪费力的睁着眼皮，她先是对我歉意的笑了笑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是我自己摔得，跟赵虎他们没关系……”
“那墨家给你们的钱呢！！怎么不去看！！！！”李贺的话更加大声了。老妪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李贺心里明白，他一拳砸在墙上“他还是人吗？他忘了赵大哥当年在战场上救他的那一命吗！！他忘了您是他母亲吗！！！”
老妪咳嗽了两声好一会才能开口讲话“不怪他，他说的也是，我这副老身体留着也没什么用了……阿强还要娶媳妇……”阿强叫赵强，是赵虎的儿子，也是这位赵家老太太的孙子。
“呼……呼……”李贺捏着拳头气喘如牛，他不理解为什么世界上还有这样狼心狗肺的畜生。
“系统，有办法能把这位老太太救回来吗？淬体丹可以吗？”我没有说话，只是在询问着系统。
“没办法，老太太生机已断，全凭着一口气吊命，淬体丹能量对她来说过于狂暴。”
老太太的这口气便是阿离，如果不是挂念着阿离，这么恐怖的伤势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恐怕早已撒手人寰。而李贺对这也没有任何办法，就像系统说的，生机已断，任何丹药对这个普通的老妇人来说都只会加剧她的死亡。
就在这时赵家老太萎靡的神色突然精神了许多，她看着李贺颤巍巍的抬起手，李贺赶紧坐到她的身边伸出手掌让她抓着。方才断断续续的声音此刻无比的清晰“李家小哥，我不行了，阿离，以后就麻烦你多照看。不要多了，就给她一口饭吃就行……让她平安长大……阿离很懂事，她会洗衣做饭……”
我站起身不忍再听下去，赵老太现在明显是回光返照的托孤。
我推开门呼出一口压抑在胸口的浊气，偏偏这个时候龙昊抱着阿离回来了，她的小胖手里面还紧紧地攥着一颗糖。看到我之后还炫耀似的举了举手，稚嫩的声音充满了兴奋“大哥哥带我要到糖了！奶奶说过了，只要有糖她就会好起来的！！！”
我刚刚才好些的眼眶又红了起来，伸手把她从龙昊怀里抱了过来。傻丫头，这是奶奶知道现在城里没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