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大靖朝 朔州 清河镇
目光凝重,表情冷峻的军士经镇口不断地开赴北境防线,盔甲抖动的声音将这个平日里略显宁静的小镇笼罩在肃杀的氛围之中。
一员身着玄色战甲的中年将领骑着高大的战马飞奔而过,身后紧跟着他的亲卫铁骑,一个个目露凶光,环视周围。行到一株大槐树下时,那将领勒马而立,享受着炎炎夏日里的难得的一丝清凉,胯下战马如野兽般发出雷鸣似的吼声,身后的亲卫也紧随而至。一名颇受信赖的亲卫见此赞道:「不愧是宗政大将军送给将军的宝马,我等急行军数日,人马俱疲,唯有这等神骏仍然体力充沛,未见疲态」,身边的亲卫们也点首赞同。
那员将领名唤铁心寒,司职云扬卫下辖的云翙将军,统率二万步卒。铁心寒身体前倾,抚摸了一下马首,那宝马似是不喜其人的这番动作,连连打了几个响鼻。
「哈哈」,铁心寒大笑,于马背上直立上身,仿佛据有宝物一般,神情傲然。当年北戎王率三十万大军南下,攻破北境防线,连破塞北重镇,其人率孤军于长阳山一线与北戎人厮杀数日,力战不退,后宗政大将军率援军赶到,二人遂合围北戎王于长阳山,斩首二十万,北戎王仅率贴身近卫乘夜色北逃,其人一时名震天下。这胯下的战马,名唤天雷兽,便是宗政大将军所赠,以彰其功。
这宗政大将军名作宗政长玄,其父宗政伏远追随太祖皇帝创建了大靖朝。国朝创建不久,太祖皇帝集劳而亡。当时天下未稳,太子年弱,世人皆生异心,宗政伏远手握天下重兵不求自立,却仍然竭力辅佐太宗皇帝登基,待太宗皇帝成年,宗政伏远便交还摄政之权。
至此之后,大靖皇族对宗政一族万般信赖,不仅下嫁公主,还许以天下兵权。宗政长玄自十五岁起,便投身军伍,战功卓越,屡建奇功,宗政伏远去世后,他就被太宗皇帝晋升为天策大将军,执掌天下军权,之后又辅佐世宗皇帝登基,可谓权倾天下。
思及此处,那将领却又联想到了什么,神情越发凝重。
此时,一名亲卫出言道:「将军,我等急行军数日,人马疲惫不堪,可否入镇休息一晚」。铁心寒回过神来,却轻轻摇头,「北戎人攻势猛烈,北境防线摇摇欲坠,我等不可在此耽搁,且这清河镇距北境大营不远,待北戎人退却了,你们想怎么休息都可以」。
那名亲卫见出言被否,回首远远望向小镇中一栋装饰艳丽的高楼,无奈叹息道:「听闻清河镇的红轩馆乃是朔州有名的销金窟,美人无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识一番。」
一名亲卫闻言笑道:「据说那红轩馆的镇馆佳人罗敷仙子虽然已不复妙龄,却风月犹存,曾于上巳节上吟咏玉箫,竟使得一些在场的风月老手当场泄了身子。」
「废物,真是没用!」随行的亲卫们纷纷出言嘲讽,他们大多正值壮年,干的是刀头舔血的营生,一个个气血旺盛无比,对自己床上的本事自信无比。但想到那身着华服的美妇于床榻之上身姿摇曳,眉眼含春,婉转峨眉,玉唇轻启,舐弄着呜咽的玉箫。一个个顿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一股邪火直冲下身而去。
「抓紧时间休息,吃一些干粮,待会儿继续行军。」见亲卫们臆想翩翩,铁心寒出言止住了他们的心思。
亲卫们纷纷下马,从清河里取用饮水,掏出胡饼大口咀嚼着。这胡饼制作只考虑充饥和储存,全然不顾军士的口感,初次食用就如同在嚼韧性十足的树皮一般,难以下咽。但这些亲卫却是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兵困险地之时,其等生食人肉,豪饮敌俘之血都是曾有之事,对此自然不在话下。
这时,一员神情肃穆的亲卫低声道:「长阳山大战距今也不过六年,北戎人这么快就恢复元气了吗?六卫大军奉命镇守北境防线,豹韬卫主将谢权拥兵五万,却私自出兵迎敌,竟然一触即败,致使北境防线险些崩溃,为何陛下对其罪责毫不追究」。
话语刚落,就有人忿忿不平,怒道:「那谢权不过就是一昏禄平庸之辈,靠着女人的裤腰带才爬到豹韬卫大将军的位置,其他的五卫大将军那个不是靠着一刀一枪地拼杀才拥有今天的地位」。
「皇帝确是越发宠幸贵妃谢氏了,连同谢氏父子都得了不少好处,宫中传言皇帝有立谢氏为后,改立谢氏之子城阳王为太子的想法,只是因为朝中几位老臣的极力反对这才作罢」。
「可惜太子之母早逝,否则这皇后之位哪轮的上谢氏。」「自谢氏得宠以来,皇帝对宗政大将军已不再如从前那般尊敬,否则也不会越过宗政大将军直接任命谢权为豹韬卫大将军,听说……」
「够了!朝堂之事不是我等所能够决定了,咱们只要把仗打好就行了!」却是那铁心寒直接出言定论。
「现在继续上路,今晚务必抵达北境大营。」铁心寒翻身上马,适才的燥热之感早已为一股不安的弥漫于心绪间的寒气所取代,抬首望向北面,只见层云密布,大有倾天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