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风月摧折恼人怜，喟叹长恨无所依
玩乐了几日，浓情蜜意自不必说，几个小儿女餍足意满，嬉闹着下了山。
沈云笯如今倒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原本打算与众人断绝往来，自己远走，再去寻找辜肃。若是辜肃无碍，她便不打搅辜肃与妘姬，自己寻一处地方，接来小乖乖，好好将孩子养大。可是杨家兄弟与沈敛再来找她，沈云笯优优柔柔，又断绝不了自己感情，半推半就与三个男人同行胡来一通。
现在沈云笯愁的很啊，她本不是决绝果断的人，与围绕着自己的杨家兄弟沈敛虽是开心，她却心中郁堵，现在这又算什么呢，还是不伦不类的纠缠，也没给谁一个交代。而沈林川呢，沈云笯将他放在心底不敢去想，只觉得自己又对不起他。
沈云笯私下了叫阿鬼为她带了书信，她拖着在这个城市不走，就是想等沈林川。本来是答应沈林川要与他在一起的，虽然现在沈云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却还是想与沈林川说个清楚。
沈云笯坐在一处酒楼，她喜欢在二楼大堂窗边吃饭，以往她待在深闺，现在看着楼下热热闹闹的人群，还有堂客间交杯换盏，这些寻常景物她都看得起劲。
今天杨家兄弟没陪她，就沈敛坐在她身旁与她一起吃饭。
见沈云笯看着楼下小贩，沈敛望过去，是糖炒栗子，沈敛问她：「要吃吗？」
沈云笯点点头，沈敛摸摸沈云笯发顶，「等着我。」说着起身下了楼。
沈云笯趴在窗边看着楼下热闹市井，他们点的菜陆陆续续上来，最后店伙计立在沈云笯身旁：「夫人，我们庄主要送您一份礼物。」
沈云笯眨眨眼，望着客栈伙计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高高大大的店伙计取出一份布包，只见白绸布包成巴掌大的方巾，方巾在小二手中被打开，露出里面小孩的手镯。
沈云笯看着打开的布包，她手一抖，打翻了桌边酒盏，小二立在沈云笯身旁，不动声色的扶起打翻的酒盏并用身躯遮挡住沈云笯。
沈云笯接过小小的手镯，她眼眶绯红，望着对方低声道：「你们庄主在哪？」
「便在此间后堂。」小二将重新包好的手镯递给沈云笯：「庄主在等您。」
沈云笯接过小绸包，指腹隔着柔软的绸布摸到小小的手镯轮廓，沈云笯思绪翻滚，将镯子紧紧包在掌中，她抬起头：「叫他等我。」
明亮湿润的双眼含着雾气。
沈云笯隔着小二的身影看到沈敛捧着油纸口袋大步走来，沈云笯低声道：「叫大哥等我，我去找他。」
她说话又轻又柔，望着走来的沈敛却是心口发紧，她催促道：「快些走，莫教人看见。」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竟不想让沈敛发现沈林川，脱口就催促人快走。
伙计端着空了的托盘，弯腰行礼，转身往楼下走去。
沈敛经过对方时，转头看他一眼，沈云笯招呼沈敛：「快些过来，吃饭了。」
沈敛转过头，捧着一包栗子往沈云笯大步走来。
沈敛坐下，将热乎乎冒着甜味的糖炒栗子递给沈云笯，沈云笯接过，她心不在焉地捏起一颗栗子剥壳，心里想着怀里的小镯子，感觉自己心肝都被一只大手捏着，空荡荡的没个着落。
沈敛为沈云笯打碗甜汤搁在沈云笯面前，再将栗子拿过来：「你喝汤吧，我剥给你吃。」
沈云笯坐立难安，她勉强露出笑：「也不知道怎么了，不想吃了，你吃吧。」
沈敛看她一眼，沈云笯心口一跳，看着沈敛将剥好的栗子喂到自己嘴边哄她，「吃一个吧，平日里不是挺爱吃的。」
沈云笯紧张地张开嘴，味同嚼蜡一般咽下去，或许是太紧张，感觉就像吃了一口木糠，噻得她恶心发呕。
沈敛被沈云笯吓到，赶紧拍沈云笯后背，端起茶水喂她，沈云笯缓过劲来，烦闷地将茶水推开：「不想喝。」
沈敛沉默地看沈云笯一眼，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沈云笯就是皱一下眉头他都看在眼里。
沈敛将茶水放下，他沉默了一会：「那你还要吃饭吗？」
沈云笯看着沉默的沈敛心中突有些愧疚，她在桌下悄悄握住沈敛手掌：「你要吃吗？」
只这一个微小的关切，沈敛便如冬雪初融，俊朗沉重的眉宇舒展开，带着微不可查的暖意：「我随你吃点。」
沈云笯点点头，她为沈敛添菜：「别总是顾着我，你自己吃吧。」
人心总是肉长的，就是没有男女之爱，这么多年，石头心肠也被捂热了。
沈云笯没了闲逛的兴致，与沈敛草草吃了饭，想找个理由打发沈敛，自己去找沈林川。可是阿鬼也不知去做什么事情，不见了踪影，沈敛跟沈云笯跟得紧，她一时半会找不到理由支走他。
杨家兄弟打理好这边的事务，一刻都不愿和沈云笯分开，早早归家来陪她，沈云笯更没有了出去的机会，她偷偷摸摸将小镯子翻出来看看，一颗心揪得发紧，也不知道怎么去找沈林川。
沈云笯拖了一天，她想到不远处沈林川和小乖乖在等她，她就一刻也坐不住，恨不得插双翅膀飞过去，将小乖乖抱在怀里，哄着她抱着她小心肝似的爱护她。沈云笯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她将小镯子仔细收在怀里，拉开房门走出去。
杨行止在房内看账册，沈云笯走过来，他放下账本将沈云笯搂住，亲亲沈云笯小脸：「睡醒了。」
深沉的眉目蕴藉着暖意，看着杨行止眼中全是她的样子。
沈云笯侧过脸，她心里打鼓，话说在嘴边又堵在喉咙吐不出来。
杨行止看沈云笯恹恹的，他拿过桌上的小碟，捻颗酸梅喂进沈云笯嘴里：「怎么没精打采的，没睡醒？」
杨行止搂着沈云笯在怀里，关切温柔，言语含在嘴里都要化了般。
沈云笯别着头，她含着嘴里的酸梅，唾液分泌含得她脸颊发酸，沈云笯将果肉仔细咽下，眨眨眼声音又稳又妥帖：「阿鬼叫我出去诶，我想出去玩。」
杨行止看看桌上翻开的账册，他摸摸沈云笯头发：「和余思沈敛一块出去吧。」
他低头亲亲沈云笯：「他们在后院练剑，你去找他们吧，我还要做些事情。」
沈云笯柔顺地点头：「嗯，你忙吧。」
杨行止亲亲她：「莫要太晚回来。」
沈云笯踮起脚尖吻在杨行止下巴：「晓得啦杨大哥，太啰嗦了。」
说着沈云笯笑容明快地挥挥手，抓起桌上一把酸梅喂进嘴里，亲亲杨行止侧脸自己转身走了出去。
跨出院门，沈云笯叫住杨行止随行的剑客：「大哥，我先出去了，余思和沈敛还在练剑，待会你叫一下他们，叫他们去凤凰楼找我。」
她笑容明朗，言语真切，脸颊嘟嘟的含着酸梅，好像就是要出门踏春的小娘子又娇又俏。
剑客点点头，抱着剑目送沈云笯出了客栈院门。
沈云笯一路直行，来到昨天吃饭的酒楼，她刚一进门就有人迎上来，她心里着急，低声问道：「大哥呢？」
高大健壮的小二引着沈云笯往里走：「庄主在别院。」
他引着沈云笯穿过大堂，从侧门出去，走过一条小巷，引入一家宅院后门。
两人进去，正是宅院后宅，两人穿过花径游廊，入目所及正是精致庭院，凉亭里，长身玉立站着一位男子，他低着头，抱着怀里的幼儿，黑发扎在脑后，低头的样子温柔细致。
沈云笯走过去，沈林川抬起头来，他笑笑：「你来了。」
沈云笯胸口一窒，她伸手接过小乖乖，看着怀里精神活泼的女儿，眼眶立马就红了，小乖乖伸手伸脚在沈云笯怀里扭动，眼睛晶亮亮的，盯着沈云笯看。
沈林川在一旁看着沈云笯，他低声问道：「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沈云笯低头将脸埋在小乖乖充满奶香的襁褓里，闷声道：「我说去凤凰楼找阿鬼，就自己来了。」
沈林川含笑着点头，他叫来一旁跟着的小二：「去凤凰楼定个雅间，派一男一女去听戏，坐一会就走。」
沈云笯抱着小乖乖疑惑地看着沈林川，沈林川走上前拉起小乖乖小肉手：「你这么瞻前不顾后，要是有人去寻你，你怎么推脱。」
沈云笯略微有些迟疑，她约莫觉得沈林川说得有理，又觉得他含着深意，小乖乖是沈林川带惯了的，沈林川一逗她，她便咯咯笑，沈云笯注意被女儿牵扯，抱着小乖乖忘了多想。
沈云笯抱着小乖乖亲了又亲，眼眶红红的，她总是优柔寡断随波逐流，被命运推着往前走，被杨余思从沈林川身边带走后，随着命运摆弄，想着自己还是无根浮萍，将小女儿放在沈林川这里暂养她也放心，只等自己安定下来再来接孩子。
可是这会抱着软软的可爱的，会在自己怀里扭动咯咯笑的小女儿，她心都要化了，自己怎么狠得下心浑浑噩噩过了这么久，连孩子都割舍的下，现在她抱着女儿，要是再有什么叫她放开孩子的，她心肝寸断再也舍不得。
沈林川俯身亲亲沈云笯额头：「好了，可怜兮兮的都要哭了。」
说着将沈云笯与小乖乖母女俩一起拢在怀里。
沈云笯靠着沈林川怀里，沈林川低头要吻她，沈云笯面色一僵，她推开沈林川，抱着孩子低声道：「大哥，我写给你的信，你看到了吗？」
沈林川神色平静，他指尖勾画着沈云笯小脸：「自然是看到了，不然怎么找到你。」
沈云笯后退一步，满脸愧色：「大哥，我对不住你。」
想到这些日子与杨家兄弟沈敛的荒唐，她脸颊通红：「大哥，我生性淫荡又见异思迁，与你分开的日子做了对不住你的事。」
沈林川凝视着沈云笯，「所以你想要离开我吗？」
沈云笯心口一窒，她慌忙否认：「不是的，只是，只是。」
沈云笯语塞，只是什么呢，只是自己是个坏人，想要告诉你，不想耽误你，只是，只是很喜欢你，还是很舍不得你。
沈云笯仰头看着沈林川：「大哥，对不起。」
沈林川如一柄锐剑，他本坚硬得快要折断，只是沈云笯柔声一句对不起，他便泄了气，暗藏的咄咄逼人无声散去，沈林川长叹一口气，将沈云笯抱住：「你不要管这些事，在我这里住着，我去寻他们来。」
这头里，沈敛与杨余思练了剑，手下附耳在他耳边说话，沈敛点点头，挥手叫人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