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接触到张华。
这听上去不难，但张华根本不露面，也不和他核心人员以外的人进行接触。所以这件事情也成了个难题。
想要见他，就只能他来主动见你，而这需要一个理由才行。
林枫和周晴，就编造了一个张华无法拒绝的理由。
一个不存在的孩子。
张轩的遗腹子。
*** ***
一个多月前，在办公室里在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周晴只是思考了几秒。
「可行。」她点了点头说道，「张华是出了名的爱他儿子，如果知道了他还有后代在世上的话，那别说和我见面了，跟我周家彻底停战都没有问题。」
「停战？那你可是想太多了」林枫说道，「想要真的骗过张华，那你得真的弄一个孩子在你肚子里。而其实你怀上了也没用，现在怀孕的时候都能检测DNA出来……」
「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我也不需要真的怀孕产子，我只需要暂时骗到他，弄到一个跟他见面的机会就够了…………就是制造出我已经怀孕，即将出国的假消息就行了。」
林枫又强调道：「但这个消息一定要以非常可信的方式传到张华的耳中。否则他只会起疑心，反而会让他加强防备。」
周晴立刻回答道：「我自然可以完成这件事。」
之前，周晴已经通过她的能力排查出了一些张家安插在周胜之中的耳目。全员都已经落入了她的控制之下。她有信心让她怀孕的假消息被「不小心」泄露出去，然后再控制一位张华的跟班，让他如果被张华的人询问了，会营造出一种两个人已经有了多次夫妻之实的假象。
「你觉得张华相信的可能大吗？」林枫问道，「你毕竟是周家的大小姐。这种未婚先孕的事情从你的身份来判断是不是……」
「张华出身贫寒，没读过几本书，他从小就混迹在一群男娼女盗的恶棍之中，婚前有性行为……这种事情你觉得在他眼里是那么无法接受的事情吗？而且，张轩本来就是个到处播种毫无约束的混混，十几岁就开始和一大堆下贱女人厮混，倒不如说他没有碰过我这件事更让他难以相信。」
「张轩……嗯……的确有道理。」林枫想起了张轩那副吊儿郎当的嘴脸，「不过……你怎么对你这未婚夫评价这么低呢？我看到……我听说你们关系还是很好的，我还以为你很喜欢他呢。」
周晴冷哼了一声，「别那么幼稚好吗？我周晴会看上他那种粗鄙又出身低下的人吗？这纯粹就是家族的安排……我承认张华白手起家有些本事，算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是那张轩……虽然也混迹在市井之中，但是却一直受着金翎会的层层保护，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危险。养成了飞扬跋扈的个性却根本就没长多少脑子……只是个被精心呵护的废物罢了。」
「但姐姐还是做了他的未婚妻。」林薇插嘴道，「就算是家族的安排，毕竟你也得同意才行啊。」
周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不会跟你解释我的考量。」
林枫也就跳过了这个话题，「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可以暂定下来了。但这也只是计划的第一步，第二部就是我们需要知道张华所在的位置。」
「这个……我的确就无从下手了。」周晴沉思了一会儿，「他究竟在哪，怕是也只有他最亲信的人才会知道。」
「我听说……」林枫想起慕容婉儿说过的话，「你们在张华内部安插了人。」
周晴眯起了眼，「你是怎么知道的？算了……你也不会告诉我。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内部的人基本上都被清干净了。」
「基本上？」
「嗯……基本上。」
林枫马上追问道：「也就是还有人？是谁？」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周晴冷笑一声，「但……他的确能接触到一些核心人物。只是他也没办法和这些人打探出来什么消息，能做的就是见上面，单方面汇报一些事情。」
「这……这就让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大大增加了。」
「怎么说？」
「这你也不必管了，之后我会安排的。」林枫说道，「我会查出他的位置……然后到时候，我们就能制定出彻底的进攻方略……」
*** ***
时间来到现在，周晴被一个厚实的眼罩蒙着眼睛，坐在车的后座一语不发。
她把头发被一根银色发簪盘起，看上去成熟了许多。
不太宽松的衣服下，少女的小腹微微隆起。
自然不是真的，而是花了大价钱做得假皮肤，假到就算用眼睛凑到面前去看都看不出真伪。
没用刻意弄的很大，反而搞得很不显眼，几乎只是看上去微微有些发福，符合她怀孕的时间也符合她年轻，腹肌很有韧性，所以不太容易显怀的特点。
虽然不知道学校里有没有张华的耳目，不过她在这段时间上课的时候，也会偶尔装晕。她也没有刻意的动不动就呕吐，只是保持了一个很平常的规律。平时也不和之前的朋友接触，下了课也见不到踪影。还安排了在暑假就出国的假行程，一丝不苟地扮演了一个未婚先孕的富家千金准备偷偷出国产子的角色。
不过这些步骤都已经走到了最后，现在，张华已经上钩。他在几日前单独联系她，要让她独自前来与他见一面。
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了。
「周小姐，我们到了。」一个粗重女声传来，然后车缓缓停下。
没过多久，门被打开了，一个电子仪器在她身上刮来刮去，然后一双手仔细摸索了她的身体，防止她带任何武器。
在仪器触碰到她项链的时候，周晴稍微有些紧张。
「……我能通过这个项链感应到你的位置。」林枫之前是这么说的。
这小小的玉石项链里，被放了一丝林枫的生命能量。而林枫不远万里也能感应到它的位置。虽然没有把原理告诉过周晴，不过实验了几次后，周晴也就相信了它的功能。
而且……她闭上眼也能隐隐感觉到里面有些微弱的金色光亮。大致明白了是林枫的能力。
没让她睁开眼，她被一个女侍卫扶着向前走去，走了很远。
路上，她听见了一大堆人走动的声音，湖水流动的声音。
「我……我到了吗？」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回应。她被托着手，感觉自己身体在往下走。
走进了一个房间，似乎有不少人站着，一些审视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周晴大致明白了，自己是进入了地下水宫的入口了。
器械的声音传来，一个门被打开了。她被引导着继续向前走，是一个下坡道，而随着她一步一步的下行，她听到了后面门关闭的声音。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左转右转，似乎是在不停地绕路，随着前行，又有两道大门开启的机关声。
最后，扶着她的女人停了下来，然后说道：「我只能到这里了。小姐，请你把眼罩掀起来。」
周晴慢慢地扯下眼罩，用眼睛慢慢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很是让她意外。她本以为这里会是什么阴冷的地牢一样的地方，没想到装饰的很是豪华。一大堆古董名画挂在旁边。
灯火通明，地上还铺着手工制造的大地毯。看上去和一个寻常豪宅的内部没有区别，除了……没有窗户，没有任何的自然光。
她面前是一扇厚重的大门，她刚想说些什么，才发现刚刚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了，整个空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有些害怕，不过她还是沉吸了一口气，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不是会客厅，不是办公室，更不是卧室……而是一个灵堂。
被花圈包裹着的，是一张巨大的黑白照片，上面是她熟悉的，张轩的笑脸。
一个穿着灰色唐装，身材高大的男人背着手静静地站在一个棺材面前。
从那棺材的内部散发出一股寒气，里面躺着的人正是被林枫杀死的张轩。他闭着双眼，身体被入殓师化妆过，连脖子上的伤口都看不出来，仿佛只是睡着了。
「家公……」周晴怯生生地开口了，「您儿媳来看你了。」
张华没有回头，他的声音意外没有什么可怕刺耳或者低沉的威胁感，一开口仿佛只是寻常人聊天一样普通。
「你来了？过来吧，跟阿轩打声招呼。」
周晴犹豫了一下，终于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站到了棺材旁边，静静地看着张轩的尸体。
「阿轩……你老婆来了。」她轻声开口说道，眼角开始涌出几滴泪珠，「对不起……对不起……」
很突兀的，张华骤然转过头来盯着周晴的脸。他拥有和张轩一样的三角眼，脸上刻满了沧桑的纹路，有些泛白的头发又硬又直，右眼上一道斜疤，眼神里一丝情绪都看不到。
「既然觉得对不起，你周家又为何要害死他？」
周晴吓得浑身一软，连忙低下头，「家公，没有的事，我怎么会害死阿轩呢？」
「那害死他的人是谁呢？」张华的眼睛像两个黑洞，「你说出的答案，我能信吗？」
「我……儿媳已经怀上了张轩的孩子。我是真心爱他的，我自然也希望能替他报仇。」
男人听完这句话后，看了一眼周晴的肚子，又看了看张轩的遗照，他的眼神这才发生了些变化。
他长长叹了口气，「真是如此吗？」
周晴点了点头，「绝无虚言。」
「那你说吧，究竟是谁？」
犹豫了一会儿，周晴的狐狸眼里开始闪烁起银色的光。
她慢慢地开口说道：「是徐相如。」
这句话就像是惊雷一样劈在房间内，张华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沉默了大概有三四十秒，脸色越来越差，高大的身体有些发抖，「你……你能证明吗？」
「证明是有些困难的，不过我想家公应该是会相信我的…………」无形的银色光芒闪烁在周晴的额头上，「在那之前，我有一个问题……家公是掌握了徐相如的把柄，对吗？」
张华没有说话，但是周晴却能感觉出来。
她说中了。
周晴继续问道：「那徐相如的把柄，是否就藏在这处地宫里？」
这句话让张华微微地恍惚了一下。随后他眯起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孩，发觉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惧怕神色，他的情绪之中开始透着怀疑和隐隐的杀意。
从这一刻起，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最初的计划……
*** ***
另一边，林枫已经混了进来。
他提前利用夺舍的能力控制了厨师，在此处的食堂之中提前放了一些料。
并不是什么剧毒，那样只会引起巨大的骚乱。他所下的只是一些由周晴提供的特制泻药，这样守备的人，就会忍不住去上厕所，给密集的防守造成了一些空隙。据说强度不大，不会招来特别的怀疑。
而他带着明示盔如同闲庭信步般穿行在房屋之间的阴影里，所有人的位置包括监视摄像头的位置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衣服在摆动时发出的声音，转头时发出的微弱声音，脚步声，以及再轻的呼吸声他都能听到。之前他在进入周晴宅子的时候，他也是如此突破了嘉竹学园的层层防守。这种防守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可能完成的，然而对于他来说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很快，他就来到了地宫的入口，是在湖边的一间房屋里。
那里站着的，是一群黑衣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还见过，此人正是在那晚张轩背后站着的孙叔，是金翎会龙字辈的长老。
他在暗处躲藏着，确定了位置后，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玩意。
周晴所提供的军用装置。林枫一想就知道，这玩意本来是用来对付他的，只不过还没机会用在他身上而已。
手一松把它放在地面上，他随后掏出一个小操纵器操作了起来。
「咔咔……」微弱的机械声响起，那个物件伸展开来，缓缓变成了一个小巧的机械蜘蛛。
伸开了机械臂之后，它随着林枫都操作慢慢爬动了起来，这东西移动速度很慢，不过上面全是LED小屏幕，能在一定程度上达成光学迷彩的效果，几乎在五六米开外很难看清它的轮廓。
慢慢的顺着一个窗户爬进了那间屋子之后，林枫点下了一个按钮。
随后他等了几秒钟后，他摘下了明示盔，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防毒面具戴上，随后慢悠悠地走了进去，里面的人早就已经都倒在地上，已经全部晕死过去了。
睡眠炸弹……至少他是这么叫的。一旦爆开后，吸入其气体的人瞬间就会失去意识，是昂贵到无法置信的高等货。
他将机械蜘蛛回收，随后仔细地看着地上人的身份。
林枫将一颗解药扔进了孙叔的嘴巴里，然后手抓着他的手，完成了夺舍……
「孙叔」缓缓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林枫感受了一下他身体内部，无比的强劲，有一些旧伤，一看就是练家子，一身筋骨无比强硬。
脑袋因为睡眠炸弹的药物有些昏沉，不过在解药的缓解下，他很快就恢复了完全的清醒。
熟悉了一下这具身体后他沉沉呼吸了几口气，准备进入张华的地宫。
地宫有三道大门，全都需要一个人的虹膜、心跳加上指纹三重认证才能通过。而孙叔是张华最信得过的人之一，自然可以进入。
他用孙叔看起来不起眼，实则非常有力的身体缓缓拖着他的身体前进着，穿过第一道门……随后是第二道门。
中间有一些人把守，也被林枫用各种道具悄然无声的给解决了。
地宫之内的装修和普通豪宅无异，但是如果走错了门，转错了弯，就会落入到陷阱之中，就算是以他的身体，也不敢试险。
如果不是他能通过周晴项链里的生命能量定位她的位置，提前绘制了她的进入路线，怕是只会死在此处。
就这样走了十几分钟后，他停下了脚步，站在了最后一道金属大门面前。他将他自己的身体放在一边，然后用孙叔的身体在门旁边的装置，开始了扫虹膜和输指纹等一系列动作。
「咔咔」的齿轮声响起，机械大门缓缓打开了。
引入眼帘的是一处十分古典的客厅。这个房间如同一幅奢华的画卷，华丽而典雅。金边的壁画点缀着墙壁，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在天花板上，照亮整个空间，映照出精致的家具和细腻的装饰品。绒软的地毯覆盖着地面，雕花细节精湛的家具点缀着房间。
林枫一开门，眼睛就瞪大了。
地毯的正中心，躺着一个人……准确的来说是一具尸体。
张华的尸体。
他穿着灰色唐装，脸趴在地上，发紫的的脖子上有一个洞，鲜血从中流出，地毯上有一小滩他的血迹。
此时，林枫控制着孙叔的身体，由于之前需要验证虹膜，他没带上明示盔，所以也没能探明……
没能探明有一个人，藏在了房间的角落里，一动不动，正蓄势待发。
如同一阵阴风突然窜出，一道人影骤然向他冲了过来！
林枫呆呆地看着那张脸……居然是周晴！
她的长卷发已经被放下，狐狸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一个弓身冲刺，发簪抓在手中。直接向他狠狠刺来！
他想要反应，可是那刺来的轨迹却无比刁钻，仿佛是预料了他的行动轨迹一般！躲闪不及，他的脖子直接被周晴狠狠刺中！一阵剧痛从伤口处传来，林枫忍不住惨叫一声，试图说些什么，可是从脖子中的血管传来了致命的神经毒素，他脸上布满了紫红色的血管脉络，只感觉天旋地转，连句话都说不出口！
林枫不可置信地捂着伤口，摇摇晃晃地看着周晴那张寒若冰霜的脸，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