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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获得斯卡亚的肯定,她的英文润饰锦上添花,我对中文部分做出相应修改,一遍遍反复读,信心爆棚,深信此文不红,天理何在。我觉得,有必要跟我的出版社进一步交流。

  上半年,我参加南加大与《洛杉矶时报》联合举办的书展,跟不少中小出版商对话,收下几摞名片。有个小摊位,挂牌叫山脊出版社,坐台的是三位中年白种女性。她们衣着朴素,谈吐不凡,很有可能出自富裕阶层,搞出版社等同玩票。其中一位叫蒂比,50来岁,名片上的头衔是出版人。她介绍,出版社诞生不过三个月,瞄准非主流文化和作者,以小说和回忆录为主,谋利不是目的,志在促进出版界的多元化。

  所谓非主流文化和作者,我想是指少数族裔。我问,你们想出什么样的小说?蒂比说,我们自己愿意掏钱买的小说。

  我表示理解,再问,到底什么小说能让你们心动呢?她跟身边的两个伙伴讨论一番,回答说,我们愿意买的小说,是那些让我们想哭想笑,想颤抖,想逃脱,想……

  她跟伙伴交换了一下目光,接着说,想发情。

  她们三人笑了,笑到我心里。我借机介绍我的小说。听了三分钟介绍,蒂比说,听起来不错。

  我说我是业余写作。她说,毫无关系。现在出书的大部分是业余的。写书的人,每个人觉得自己的经历独特,值得让世人分享。

  老生常谈。我敷衍地“哦哦”点头。

  蒂比说,当然,你可以自己出,挂到亚马逊卖。我提醒你,不要抱任何希望。我们不同,我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旦我们决定出版,我们保证不让你的书在仓库睡觉。而且,你听好,我们愿意出预付款,具体多少,我们可以商量。你再到别家打听,了解一下有几个能出预付款?

  我姑妄听之,化三十块钱买了她们出的三本书,放在她们赠送的托特包里,跟着一位拖着沉重书袋的小女孩的脚步,转移到一座临时搭建的帐篷,听一个小老头朗诵他的诗作。我好久没有读诗歌,更别说听诗朗诵,我想自测一下自己的雅兴。小老头的口齿不利索,念一行,停顿好几秒,念了十来行,听众估计念完了,报以礼貌的掌声。他涨红了脸,说,还没完,快了。我不是故意的。

  旁边的工作人员大口吞食汉堡包,与高雅的诗歌似乎违和。我忍不住笑了,觉得肩膀被人轻轻一拍。我回过头,只听蒂比悄声说,我们真的喜欢你的书,你不想跟我们再谈谈?

  我决定选山脊出版社。收到我的详细大纲后,核对过我在网络发表的文章,她们跟我订了合同,并付给我一笔预付款。蒂比说,东,即使最后书不能出版,我们愿意承担小小的财务风险。等那一天—那一天意味着什么,你懂的—你会觉得这笔小钱是你写作人生最重要的钱。

  这次拜访出版社,我带了中英文两种修改版的打印件。我已经提前给蒂比发了电子版,但她建议再带打印件,方便讨论。

  出版社设在洛杉矶市中心以北,一座新式写字楼的二楼。办公室隔出五个小区,三间办公室,一间会议室,一间展示厅。我来过一次,与蒂比单独见面。这次发现墙壁重新粉刷过,由乳白变成深蓝,并配上海底生物舞动的白色壁纸。我对蒂比说,办公室焕然一新。她说,我们要不断地在社交媒体上做宣传,海蓝色在INS上很上照。

  在场的还有书展见到的两位女性,她们的衣装还是那么朴实,露富的是钻戒和手镯,价钱不菲。

  蒂比吹了卷发,儿童式的太阳镜架在头顶。她郑重其事地再做介绍,说三人就是公司的全班人马,她是出版人,负责开发,另外二位一个叫雪莉,一个叫戴安娜,她们的职务叫什么都行,副总裁,财务主管,制作主管,秘书,倒垃圾的,去餐馆取外卖,等等,随便挑。

  我说,人少好办事,适合新潮流。

  蒂比说,多了养不起。

  蒂比陪我参观展示厅。三台书架填满了两台。我问蒂比,都是你们出版的?她得意地说,当然,贵在神速。我想,我们出版社的好名声正以可怕的速度传播。纽约的大出版商们将失去越来越多的睡眠。

  除了她们出版的书,还摆放了出版社新近获得的几座奖杯。我随意抽了几本书翻看,一股书籍特有的香味扑鼻而来,我吸了几口。蒂比说,我们出的书,从封面设计到排版,完全可以跟纽约大出版社出的书媲美。我是不是说过,大出版商们将失去越来越多的睡眠?

  我说,一点不假。祝你们—不,祝我们好运。

  她指着空着的第三座书架,说,你的书出来,将摆在那儿,C位。

  我们进蒂比的小办公室讨论书稿。她说自己完全不懂中文,她好奇地用翻译软件对比我提供的英文,发现两者差别巨大。看来,起码在当下,翻译软件想抢斯卡亚们的饭碗属于痴心妄想。她评价说,小说的选题新颖,语言流畅,细节富有画面感,某些段落,字句带音乐感。

  她的感觉与斯卡亚不谋而合。我由衷地感激斯卡亚的神来之笔,让作品生动起来。

  我说,我请英文教授做了修饰。

  蒂比说,了不起的教授。我很愿意跟她见个面。她也写作吗?

  我说,据我所知,没有。

  她说,理解。有的人适合写,有的人适合评,有的人适合读,各有所长。

  我同意道,天命。

  蒂比想起什么,走出办公室,给我带回一个深蓝色的马克杯,上面烫了“Wanna Publish?(想出书吗?)”的白体字,对我说,刚到的定制杯,送给你。我们还有好多设想,弄得我们三个老女人天天神叨叨。Ok,不谈这些,谈你。

  我把书稿搬上桌,她几乎翻遍每一页,亲手拂去并不存在的尘埃,爱意尽显的眼神深深打动我。

  她提出两点建议。其一,书名取得不够理想,是否能改?中文叫《我的大学》,过于直白;英文叫《My Mentors My Lovers》(我的导师 ?我的情人)相对更好,但不像小说,像回忆录,不足以博眼球。一个读者,当她走进书店,或者上网搜索,如果她事先不知道某部作品,事先未读到别人的点评,她最先注意的是书名,注意,她的搜寻时间极短,稍纵即逝。

  我完全同意蒂比的专业意见,表示会好好花功夫想出一个更好的书名。

  蒂比说,我相信你能做到。其二,你的小说很有画面感,你想没想过给自己的小说配插图?

  我摇头,说,从来没想过。

  她说,不妨认真考虑。你的小说按英文算,十万字出头,勉强算长篇,即使中英文合在一起,算二十万字吧,有扩充容量的空间。我们可以在每一章印几幅插图,加强画面感。如果你找对了画家,配的画别开生面,你的小说就超出一般小说,运气好的话,将成为收藏品。

  书还没个影儿,居然发挥到收藏品!神!

  蒂比接着说,我们出纸质书,同时制作电子版和音响版,这些,不算了不起的新思维,很多书的路径一样。配插图有个额外的好处,购买电子书的读者可能加买纸质书,买过音响书的读者加买纸质书。东,你明白吗?你的书可以卖两到三次的版权。

  她唤来两位同事。她们互相搂着腰,兴奋地听着。我的脑袋一闪念,两位说不定是同性恋。蒂比估计也是。不对,她的办公桌上放了家庭合影,她和老公,四个小孩。

  我加以发挥。我介绍说,中国明清时期,涉及性爱的小说流行后,配套的春宫图出笼,虽遭官方反复禁止,在民间流传不息。老百姓愿意看,愿意保存。

  我拿出手机,点开那幅我拍下的春宫画,转给蒂比,她再转给其他两位。她们三个一边端详,一边“喔,天哪”地夸奖。我没有介绍画的来历,她们也没问。蒂比说,尺度有点大,但很符合小说的东方背景。

  我们认真讨论,讨论的结果:配图必须具有艺术感,必须符合情节,必须不触犯相关法律。蒂比问,你认识靠谱的插画师吗?

  我仔细梳理我的关系网,摇了摇头。我反问,你们可以引荐吗?

  她们纷纷摇头。蒂比说,我提个建议,从社交媒体上找。现在,好多画家的第一个客户直第一万个客户都来自那儿。你寻寻看,东,你可能被震撼,全世界的画家任你选哪。

  我做出一个被震撼的动作。她们哈哈笑。

  话题不知怎么转到出版社开书店的事。三个女人兴奋得很,讲到租金,讲到选址,附近该有什么妈妈们逛完书店后可能爱逛的店,讲到要不要买高脚椅,买哪种咖啡机,要不要办书迷会,地点在中加州还是北加州,要不要开播客,不一而足。她们仨,的确有点神叨叨,越扯越远。两位站立的女士下意识地搂对方的腰,雪莉经过细心美甲的手下移到戴安娜的臀部,不紧不慢地抚摸。

  毫无疑问,这两位是女同。

  仔细看,雪梨颇迷人。一头浓密的红色长发,皮肤很白,脸上有一些细小的雀斑,身材苗条,胸部明显。她居然是女同,可惜了。为什么不爱男色?

  眨眼间,她跨坐在我身上!她低头看着我,咯咯地笑。我还穿着衣服,她脱掉了牛仔裤,剩下内裤和上衣。她俯下身吻我。我的双臂搂住她的脖子。

  她滑出来,开始解开我衬衫的扣子,然后她撕开我的汗衫。我静躺在那里。时不时地抬起身体,方便她脱衣服。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脱掉了我的内裤,让我的阳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雪莉又跨坐在我身上,揉搓我赤裸的胸膛,手指轻压我的乳头。

  她弯下腰,再次亲吻我。

  然后,她坐直,开始解开自己竖格衬衫的扣子。她没有戴胸罩,她的乳房看起来绝对完美:不太大,形状很好,没有一点下垂。她悄悄地脱掉内裤。我们两人都是全裸。我的手伸向她的乳房,抚摸她的乳头。她对我微微一笑,把我的手推掉。她把手伸到自己身后,稳稳地抓住我的阳具。奇妙的是,她始终对我微笑。

  她抬起身体,我得以看到自己的阳具笔直挺立。她的女穴对准阳具,慢慢向下。我不再看她,而是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她慢慢地抬起身子,直到完全离开我的阳具,然后滑下去!她重复做了几次,慢慢地上下移动,开始了一段无比美妙的慢板乐章。

  她加快节奏,微微弓起背,双手放在脖子后面,胸部显得更加挺拔。

  突然,她露出狡黠的笑容……

  我不能再遐想下去,否则我怕管不住自己的咸手,真的伸向雪莉。

  我回到现实。

  现实里的蒂比告诉我,她们仨会认真通读,充分交换意见后与我联络。我借机告辞。我觉得雪莉看我的眼神不对。继而一想,应该是我的眼神不对在先,她作本能反应而已。

  我得认真考虑一下插画师。世上的画师千千万,应该都能画性器官画男女交媾。但是,适合我小说的,只能是少数,只能是华人,只有华人能懂含蓄又不缺乏美感的幽深文化。

  蒂比说全世界的画家任我选,没错。不过,那个够格之人在哪里呢?

  我给斯卡亚打电话,提起此事。出乎我意外,她并不兴奋,敷衍地说,太好了,祝贺你了。

  我听出哪儿不对,婉转地问,你最近好吗?

  她直截了当,说,我不好。最近发生了一些事,心情不好,无心做事,帮你润饰英文的事进展缓慢。请你给我多一点时间,到时候我主动找你。

  她的“到时候”发生在足足三个星期后。

  期间,我上社交媒体,关注了几位画家,包括一位华裔。有趣的是,她们均为女性,主动或被动地打擦边球,明明画裸身或性交,硬不显示性器官,乳房以线条交差。一位法国画师讲出真话,说她越界几次,画的直露,被网管数次黄牌警告,她不服,化很多时间跟平台论理。她哀嚎,网管为什么那么怕人类的身体?

  我喜欢这个画家,但不会选她。她采用的色彩过于浓郁,尤其是嘴唇,跟我小说的淡雅风不搭。再说,她是法国人,无法真正读懂我的小说,从而影响到插画的呈现。

  这会儿,斯卡亚重新浮出水面,问我们在哪里见面合适?我提咖啡馆、餐馆、公园等方案,她一一否决。我心里暗喜。她分明是直奔主题的节奏哇。我说,干脆来我家吧?

  我站在楼上,隔着窗户盯牢家门前的车道。她的半新车摇晃着驶入车道。她下车,左右看看,向我的正门走来。

  我领她参观房子,最后进书房。那幅春宫画挂在墙上,她在它前面驻足良久,轻轻地说,不错,可以获得无尽的灵感。

  我的书桌直对飘窗,上头摆了五盆绿色植物,枝叶茂盛。我请她试坐桌前的椅子。她小心地坐下,拍着椅背,说,不错,这是产生杰作的椅子。

  这把意大利原木椅是我从洛杉矶艺术区淘来的,椅龄超过百年,我的代价是一千美刀。那时,前妻还是妻子,她怪我乱买,肯定被奸商痛宰。我的答复是,钱是我赚的,椅子我喜欢,坐着舒坦,别跟我计较。

  斯卡亚转动椅子,椅子“吱嘎”作响。她说,椅子有点旧。

  我说,不但旧,而且不太干净。

  她问,没有想过换把新的?

  我说,舍不得。

  她说,倒是挺大。除了坐,还可以干点别的,就怕不够结实。

  她盯着我。我猜出她的小心思,笑容像莲花一样布满我的脸。我说,你的意思,是我想象的那个意思?

  她笑了。

  我说,结不结实,试过才知道。你在上,还是我在上?

  她说,算了。逗你的。给你一个灵感。可以作为一个故事的片段。是的,我同意你的说法,是把好椅子。

  我们转到客厅坐定。她的情绪晴转多云,默默地喝我端来的绿茶。看这情景,我心里打鼓,准备听某一则坏消息,也就不方便再提插画师的事。

  她说,东,我……

  我心里一紧。她不讲下去。我小心地问,怎么回事?

  她不说,哭起来。我给她递纸巾,安慰她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狠命擤鼻涕,擤得山响。我在一旁干着急。她移开纸巾,露出半边脸,说,抱歉,我有时候压力过大,扛不住,眼泪比经期还多。

  我说,谁的压力不大?不过,人在青山在,不要太悲观。

  她说,倒是。立等治愈只有它了。

  我问,它?哪个它?

  她说,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做两件事,巧克力和做爱。开车过来,我吃了两包Hershey巧克力。剩下一件……

  我说,我随时听你调遣。

  她丢掉纸巾,说,你不会以为,我又是哭,又是擤鼻涕,都是作,勾你上床吧?

  对,这次得用床,不能再凑合。

  我说,作不作没关系,上床就行。

  她站起身,抚平起皱的裙子,全身肌肉彻底放松的舒坦样儿,拿起小挎包。我担心,说了半天,她逗我玩,就此一走了之,说,你,这不是要跟我说拜拜吧?

  她伸出手,作召唤状,说,跟我来。

  我们小跑着上楼。我撞开门。我的床一片狼藉。她扯起毯子,在空中抖几抖,扯起枕头,几下抹平,不一会儿,一张舒适整齐的床重新出现。我赶忙打开窗户,让黄昏的凉风吹进来。

  我们像竞赛似地脱掉衣服。我先跳上床,一跳两颠地爬过,抓住她,把她拉倒,倒在我身边。我们搂成一团。我松开手,滚到床沿,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包安全套,不肯定地自问,过期没过期?

  她接过套子,凑近查验,说,只剩三天,好险。

  我说,我们得抓紧,全部用掉。

  我俯下身,在暮色的凉爽中,亲吻她柔软的乳房。她的双腿开始分开,我也感觉到那里的温暖。我的一只手顺着她的大腿滑,移动得很慢,指甲在皮肤上滑动。她打了个寒颤。她把我拉到自己身上,手伸到我背后,感受我赤裸的后背。

  我抱着她的头,低头看着她,微笑着,然后轻轻吻她,几乎没有碰到她的嘴唇。她耐心等。我的舌头分开她的嘴唇。我弓起腰,拉开一点距离,好让我的阳具贴在她的阴唇上。几秒钟后,我直捣进去。她用双臂紧紧抱着我。

  慢慢地,我开始动。她的脑袋从一边转到另一边,呻吟着,小声得几乎听不见。她的手滑到我背上,把我拉得更深。有那么一会儿,我们静静地享受着彼此。

  她说,快点。

  我们一起移动。我们的骨头相撞时让我们喘不过气来,但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每一个动作都给我们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我感觉她的身体在收紧,我亲吻她的乳头,用舌头爱抚。

  她惊呼,天啊!她的眼睛紧闭,让体内的热流涌动,任它包围。她在我后背的手指尖变得无力。我突然倒下。

  我们又抱了一会儿,然后我滚到一边。我们安静地看着天花板,不说一句话。她侧过脸,凝视着我,似有不舍。她笑了,说,谢谢你,为我排忧解难。

  我说,不谢。但是,我还是为你担心。你怎么了?

  她说,还行。你放心,我们的合作会继续下去。

  我说,希望如此,但照顾好你自己比我们的合作更重要。

  她说,我能对付,我从小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她不说到底什么事情影响到她的情绪,倒是讲到她的家庭。她父亲是爱尔兰人,传给她鼻子和雀斑。母亲是法国人,传给她栗发和白肤。她父母的关系一直不好,但没有选择离婚,因为他们信天主教。她有一个妹妹,是父母的宠儿,她常常被忽视。她成长过程的每一个重要阶段,她的父母都缺席,包括她报考的大学,她交往的男友,她选择的职业。

  她从小喜欢读小说,尤其是法国小说。法国文学界比美国的开放很多,一线大作家的书中含大段床戏,照样获得最高的文学荣誉—龚古尔奖。她的法文非常好,有能力翻译法文小说。早些时候,她特别喜欢一部刚出版的法文小说,联系过几家美国出版社,希望能成为译者,但她慢了半拍,被别人抢走机会。

  对目前的教学工作,她缺乏热情,学生几乎都是女性,年轻且没有阅历,写来写去,写的都是大同小异的男女纠葛。她认为,伟大的作家不是教出来的,靠的是天赋和勤奋。

  我问,我属于哪一类?

  她说,离伟大很远,离我很近。

  我感觉到她的体热,我的阳具再度被欲望撑起。她摸了摸它,没作反应。我们相互凝视。

  我说,我们不妨再做伟大的性爱?

  她说,很有见地。不过,今天不行。我们得停一停。

  我心里咯噔一下。

  她说,哦,忘记祝贺你了。出版社那么看好你。

  我说,良好的开端,你要帮我走下去。

  我这才说起插图的事,问她认不认识不错的插画师,要求懂东方文化。她说不认识。她们学院虽然设了艺术系,有几个专职教员和大量的兼职教员,她的印象中,那些教员中,没有一张东方人面孔。

  我说,没关系,我继续找。实在不行,我自己来。

  她移开身体,瞪大眼睛问,真的?

  我说,我能胡乱画几笔,涂鸦的级别。

  我抹一把她的阴毛,端详着手指,搓着带出的体液,一本正经地说,你的还是我的?

  她打我一下,说,我怎么分得出来?做爱,一言以蔽之,是乱糟糟的玩意儿,有时候,跟涂鸦一样。哦,我想起来了。我们学院的大停车场每两个星期举办工艺美术品展销会,很多当地的艺术家摆摊位。我记得其中有很棒的画家,有东方面孔,你不妨去看看。

  我们携手下楼,出门前,她搂住我亲吻,说,你的小说给我力量。我荣幸成为一份子,祝你成功。

  当天晚上,我收到斯卡亚的电子邮件:

  东

  很抱歉,我没有当面向你解释,我的情绪为什么不太稳定,见到你怎么会那么反常。

  我在谈男朋友,那种意义上的男朋友,懂吗?我没法当面告诉你。

  我们不能再继续下去。抱歉。

  我重申对你的承诺:我将继续帮助你,直到你的大作登上它应该登上的位置。

  另外:最短的相遇是最好的相遇,具备一切优点,没有一切缺点。

  再送你一个法国笑话:>

  一位法国母亲带着小女儿来到卢浮宫,在那里她们看到一尊裸体男性雕像。

  那是什么?女孩指着阴茎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布丽吉特,母亲回答道。

  我想要一个,女孩说。母亲试图将女儿的注意力集中在更合适的部位上,但小女孩坚持不肯。

  我想要一个这样的,女孩不断要求。

  最后母亲妥协,无奈地说,如果你是个好女孩,表现好,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有一个。

  那如果我表现不好呢? 小女孩问道。

  那么,母亲叹了口气,说,你会有很多。

  我觉得自己就像那个布丽吉特,在当好女孩和坏女孩中摇摆。

  另外:涂鸦亦美丽!你不妨涂涂看。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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