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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星期六,我起得晚,上午十一点离开家,前往斯卡亚介绍的工艺美术品展销会—叫庙会更合适。

  庙会的规模着实不小,摊位排了四列长方阵,每一列少说有十五六家。我一家一家走过,发现商品以手工艺品为主,包装和摆设挺有品味。逛的人多,买的人少。做这种生意发财可不容易。

  经过一个摊位,站台的是一位中年白人妇女和一位亚裔女孩。白人高大,女孩娇小,身高差一个脑袋。我眼睛一亮。摊位的一边摆工艺品,另一边摆美术作品,有制成卡片的,有装入小镜框的,价钱从14.99到169.99美金不等。

  我问是谁画的,年长的女人指向女孩。

  女孩大约二十五六岁,穿一条梅花印花的连衣裙,光滑的双腿匀称,绑带式凉鞋,指甲和脚趾上了猩红色抛光剂。我饶有兴致地浏览每一件作品,包括花卉、卡通人物、广告设计,色彩绚丽,想象力丰富。我选了五六件,花费不到一百块。女孩高兴地为我装入她自己设计的托特包。

  我问她的专长是什么,她说是插画,也画水彩和油画。跟她搭档的女人提醒她,你的名片呢?女孩连忙摸出名片,双手交给我。名片正面是她的姓名和通讯方式,包括电子邮件、脸书、INS和推特,背面是一幅玄幻图。一位英俊少年全身披挂,长剑在手,数道光环从头顶螺旋式上升。

  她姓王,名叫瓯华,英文名叫曼迪。我问她偏好哪一个名字,她说中文名。我再问她哪里长大,是不是ABC,能不能讲中文。她用标准中文回答,说她是浙江温州人,六岁移民来美。我发现,她的口音偏柔软,眼睛清澈明亮。

  被晾在一边的女人凑过来,对我说,你找对了地方。我们虽说摆的是小摊位,我们的品质可不含糊。不明真相的人有偏见,以为我们是99美分便宜店,什么呀,我们卖的是高端艺术品。你刚才买的就是了不起的作品,挂在哪里都生辉。

  这位女人大胸脯,深沟的衬衣,乳房呼之欲出。她是话痨,一开话匣子没个完。她一边说,一边打手势,一会儿摆起她的生意经。她个人喜欢现金,但是,利润再薄也不能拒收信用卡,年轻一代不爱带现金,为几毛几分钱跟商家计较,一言不合就走人,一旦能刷卡,他们就胆大很多。

  王瓯华一言不发,两腿不时调换重心,始终陪着笑脸,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女人对我说,上次庙会,一下来了十来个画家,都是海边城市的,好嘛,一扎堆,全面内战,谁也卖不动。你想啊,我们的东西一般不是生活必需品,谁天天没事买?这次,让曼迪跟我搭伴之前,我特意找摊位管理方,说千万不能为了两百块钱的摊位费,猫呀狗呀都放进来,要注意合理搭配,大家都有饼吃。

  来了一个新客户,对女人的工艺品感兴趣,她抱歉地说,你等一下我,我招呼一下客人。

  我和王瓯华都宽慰地笑了。我问她,这么卖画够买房子吗?

  她摇头,说,根本不够,吃饭都不够。来这里主要是推销自己,出路靠社交媒体。

  我说,你的话不多,推销不够主动。

  她的脸颊更红了,说,所以,我得找她做搭档。

  我转移话题,问,你还画什么?

  她犹豫一下,摸出手机,让我看里面的存画,一边滑,一边解说。几百幅画,把我看得眼花缭乱。她身体前倾,我注意到她胸骨上的金色项链和裙端边缘下的胸部曲线。我估摸,她的乳房不如她的搭档那么雄伟,但份量够,似乎冒出滚滚热气。如果她的头再低一些,它会紧贴着我手臂。我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我有一个强烈感觉,插画师就是她,就是她了。

  我夸她几句后,小声地说,我有个活儿,委托你做,不知有没有兴趣?

  她瞟一眼正在和客户讨价还价的女人,兴奋地说,哪种活儿?

  她把一绺头发拨到耳后,我几乎可以闻到那令人陶醉的芳香。

  我说,我写了一部小说,出版社建议,每个章节配几幅图。

  可以,那正是我的专长啊。

  不过,我说,我的小说有点不同,谈不上主流吧。

  怎么不一样?

  第一,写的是华人;第二,里面有大量的性爱描写。

  我怕她不明白,用英文重复了一遍。我觉得她脸薄,怕她听了会不好意思,真正脸红。没想到,她面不改色,说,我觉得我可以拿下,你是不是满意是另外一件事。

  我初步判定,王瓯华的个性安静,自信,是个合适人选。但是,尽管她展示了她的画作,她的绘画功底到底如何不好评估,能不能给我画出合格的插图更不好说。

  我问,你能读中文小说吗?

  她说,没有任何问题。我年轻的时候,我还写过武打小说,当然,非常幼稚的那种。我的一些创作意象就是从金庸的小说那里来的。

  我说,那好。我先把一个章节—中英文两种版本—发给你,你根据自己的理解,先画几张样本。

  她爽快地说,好主意。

  我说,我愿意预付费用。

  她说,这个你可以等一下。我先读你的小说,如果我喜欢,如果我可以生出意象,我们再谈合作,怎么样?

  我连连说,太好了,就这么办,希望你喜欢。

  我指着她的那位搭档,说,她叫什么名字?

  贝姬。

  哦,贝姬不是说,一个摊位二百块钱吗?我才买不到一百块,我喜欢你的作品,你再给我建议几幅,我非常乐意承担你们的摊位费。

  我们合作挑了好几幅,加上前头买的,总额超过两百块。贝姬笑盈盈地走过来,对王瓯华说,凭这流速,你拿出来的作品不够。

  王瓯华一脸春风,说,我不担心,大部分在电脑里存着,我一会儿回去加印。

  我提议道,能不能跟你们二位照一张合影?

  我请了一个路人,为我们拍了几张。跟王瓯华挨着站,我又闻到她身体散发的香味,说不好属于哪种香,大概是花香吧。

  贝姬整理自己皱巴巴的衣服,对王瓯华说,我的衣服不上照。你得给我一些建议,让我的衣柜焕发新的活力。

  我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贝姬说,我的女儿跟她是美院同学,对她崇拜得五体投地。

  王瓯华谦虚道,崇拜什么呀。我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

  贝姬想再说什么,又来了一位客人。我就此告别。

  回到家,我把买来的作品打开,一一摆放在书房。这些画,摆在摊位上一种样子,摆上枣红色的书架,借助窗外撒入的阳光,好像拥有新的生命,让书房熠熠生辉。

  我整理了一下文稿,挑了一章,准备给王瓯华发过去。我先上她的脸书和INS,浏览她发的贴。她在INS上面有三千粉丝。图像主要是她的作品,外加几张生活照,比如在街头漫步,拜访绘画前辈。她的配文得体。她打出王瓯华工作室的名头,不知道规模如何。她在东部念大学,跟别人合影不少是穿羽绒服的镜头。业余活动是泡吧和K歌。看起来,她并非那么安静,交往对象主要是白人,观念会比较开放。

  我给她发了邮件,并把我的手机号码和Linkedin账号附上。我提了两点要求:中国元素兼具现代气息。

  她过了几小时才回复,说,她争取两天出活儿。过了一会儿,她发来邮件,说通过读我的Linkedin,想不到我小有成就,想不到我只是业余作者,想不到我写的东西那么耐读。我回复道,写作是爱好,出书是圆梦。她又问,你要求我画的性爱场景走X成人级还是R限制级?

  她貌似文静,终归是艺术家,观念够开放,思维方式美国化。我回复,X级不行,过不了主流出版关。R级看怎么处理。我建议,不妨用足X和R之间的空间?

  她那头再无音讯。没跟她打过交道,无法把握她做事的风格,但愿她守信,但愿她说到做到。我觉得,她会守信。她的眼睛保留少女般的纯净,以我跟人打交道的经验,这种人牢靠。

  她兑现了,传给我三幅图,其中两幅用黑色炭笔画,一幅用彩色铅笔画。她画的人物线条紧密,轮廓鲜明,展示了扎实的基本功。但是,她创造的氛围具有浓郁的玄幻气息,适合漫画或者穿越之类的小说,跟我的小说所描写的现实世界不合拍。技巧我喜欢,但觉得不合拍。我很失望。

  因年龄和经历的限制,王瓯华无法准确把握小说的意蕴。这个硬伤,修补不是一天二天的事。

  我想造一个托辞,把她回掉,重新找人。

  我到厨房拿饮料,一边斟酌用语,不伤她年轻的心。我发现自己居然不忍心。她对贝姬说过,她吃饭都成问题。她说的恐怕是事实。在美国,画家=穷人,“Starving Artist”(饥饿中的艺术家)的字样随处可见。一个刚出道的画家,能赚几个钱?我自己不是富翁,即使不用王瓯华,为了支持她,让她画下去何妨?大不了我自己收藏。

  我给她回复,说我喜欢她的插图,我愿意跟她合作。我提议,她可考虑减少玄幻的成分,向现实靠拢,性爱场景含蓄处理的方向不错,但是,我希望,画面捅破暗示那层纸,给人别开生面的感觉。

  为了让她弄懂中国元素,我给她发了那套《金瓶梅密戏图》,并注明,我要的是中国元素,我不要里面的过度遮掩。我没给她发那幅春宫图,它过于逼真,即便她是画家,还是先别引起她误会。况且,我略知美国法律。网络传输的成人图文被严格限制,春宫图不是可以随便传来传去的。

  快上床的时候,我收到她的回复:

  很高兴你喜欢我的图。我尽量调整自己,向你的要求靠拢。有必要申明一下,我不是那么有天赋,不是很快能急转弯的天才。我喜欢你发的图,说真话,如果把人物的衣服换成当代,把家具和用具换成当代,能符合你的要求吗?

  另外,我在INS还有一个户头。我没用真名。你上去看看,是不是你需要的样子??

  我立刻登录。这个账户发的全是成人画,描绘亲密情感和男女性爱,画中人主要是黑发的东方人。她采用黑色炭笔,寥寥几个线条,虚化关键部位,乳房只画大轮廓,隐蔽乳头,生殖器部分留白。她用虚化和暗示手法冲击网管底线,催情效果不坏。

  有些英文点评让我忍俊不禁:

  那个姿势不合理,男人太累

  一天一姿势,健康万万年

  几条线就让我勃起,如果再多画一点。。。

  怎么可能,昨天我和女友做的事跟你的画一模一样

  不需放大,一目了然

  魔鬼在细处,不要停止寻找

  这个我要挂到厕所,天天领教

  画廊会来找你

  接受中国人的委托?

  警告:怕乳房的人闪开

  你像画中人吗??

  我真的低估她了。她的技法,她的开放,她的想象力,她的智慧,足够帮我完成插画。说不定,她的插画本身就值得收藏,假以时日……

  呵呵,我是凡人一枚,免不得往远里想,往钱上想。我给她回复:?

  非常喜欢你的INS图,含蓄而催情,配文和跟帖让人会心一笑。你的才能,让我没资格对你设置想象障碍。你爱怎么画怎么画,方向盘在你手中。

  试问一下,这个账号挂的画,市场反应如何?

  第二天,她回复:

  色情和情色的边界不好把握,网管的标准天天不同。我被警告过几次,甚至被删,我寻思,网管是男是女?他们喜欢我的画吗?

  我知道,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东西,对吧?我必须忍受网管。我只好当自己的审查官,不画乳房,不画特写。但是,网管好像也在进化,可能发现我是真正的画家,有些犯规的画不管不问。我考虑过移往收费的Patreon站,向铁粉开放。

  我还在纠结。最近,不知什么原因,我获得的点赞成倍增长,来自世界多个角落,关注的人接近10,000,令人鼓舞。我绝对不敢离开INS。

  目前,我只获得两笔可怜的汇款,要求我为自印书设计封面。

  我还在不断努力中。我告诉我自己,身处社交媒体的时代,要生存,必须懂得互动,必须开放观念,跟上时代的步伐。

  为你的画,我想了很多。我的问题是,我不能完全把握你想传达的思想。如果可以,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你的小说,一个小时,最多二个小时,这样,我想我可以画得更好。我从小喜欢读故事,并把我的理解画出来。我希望你讲得多一些,我可以找出意象,让插图与故事完美融合。?

  她十分聪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我把一个章节丢给她,她只能从有限的文字中建立意象,难以传神。如果我把自己写书的动因,自己想表达的思想解释清楚,她定会画得更好。

  我们约定见面,时间在下午一点半,地点在她91号公路边的一家街心公园。

  她穿一件宽袖的白色衬衫,一条布带束腰的过膝裙,黑发盘在头巾下,只有一缕垂在额前。她没有涂口红,也没有化妆,指甲油也被卸掉。没有其他装饰,我注意到她的眼睛是多么的明亮,比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年轻多了。

  她说,她刚工作完,来不及收拾就赶来。我说,你看起来挺好,就是头发短了点,还没有许多男艺术家的头发长。

  她妩媚一笑。她的眼睛多么明亮。

  公园不太,以一个小喷泉为中心,两条步行道在绿草地和花树间蜿蜒。我们坐在一条长椅上,她有心,给我也带了矿泉水。我讲了最初的构思,讲了通过故事想传达的思想,讲了我对情色描写的想法:感情在先,点到为止,带有美感和趣味。

  她是好听众。专注,面带笑容,提的几个问题恰到好处。经过交流,我对自己的作品有了新认识,找到了改善的地方。她说交谈很有帮助,她对自己画好的信心增加不少。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小时。我随便问她几个问题。说到她的工作时间,她说她早起,上午画满四个小时。中饭之后,她外出散步或采购或看画展。晚上再画几小时。

  我说,强度挺大的,跟上班一样。她说,是呀。不过,我的八小时没有白领妇女的八小时的价值。我问为什么,她说,我接一个单,起码需要十多个小时,大一点的作品,需要四五天。推倒重来的事时有发生。按小时计算,我的报酬比不上最低工资。

  我只好鼓励她,你很有才华。一定会有那一天,你的报酬按小时算,超过我的一年。

  她用手扇自己的脸,说,但愿,但愿。

  我看过她挂在INS的画作,不再绕圈圈,直截了当地问,为我的书插图,你最远可以走多远?

  她说,我本人没有任何禁忌,只要书能正式出版。

  我对她的表态很满意。我说,我的书接近杀青。我会把所有章节交给你,让你自由发挥。我该怎么付你?

  她嘟起嘴巴,眼睛眨巴,鼻子“嗯”个不停。我说,请认真考虑,到时候告诉我。我保证,我一定给你最合理的价钱。或者,你先跟经纪人谈?

  她重复道,经纪人?我没有经纪人。我是个小人物。我付不起。

  告别之前,我说给她准备了小小的礼物。她高兴地说,没必要。不过,一定是我喜欢的礼物。

  我特意到绘画用品专卖店买了几套高档的画本。她抱在手里,点头啧嘴,说我喜欢收集画本和铅笔,你怎么知道?

  画本压在她手里,她显得吃力。我说,我帮你拿到你车后箱吧。她说,我没开车。我就住附近,喏,那儿。

  她指着西北方向,说,市政厅北面那条街。

  我说,要不,我开车送你过去?

  她犹豫着,说,谢谢。不过,我可以邀请你先看一个画展吗?

  我当然高兴去,但理所当然认为在洛杉矶城中心附近,担心现在的交通。她说,不远,上91号高速,第三个出口下。

  我们当即上路。

  画展设在一座老式的绿墙建筑,门前的招牌是“街坊新青年画展”,免门票,建议访客捐赠。显然,这是为初出道者办的。我在入口处取了简陋的说明书,在一个小纸盒里投了一百块。

  进到展厅,王瓯华整个人掉进去,她在每一幅画前久久伫立,让我看不出头绪的抽象画如此,静物水果画也如此,根本无视我的存在。以我的浅见,参展的画家水平一般,远没到让我乐意花钱买的地步。幸好展品不多,王瓯华看完,如梦初醒,十分舒畅地说,太棒了,我真的很享受。你呢?

  我竖起大拇指。

  走到门前,她停住脚步,自言自语道,说明书上明明说说,展品是二十八幅,怎么只看到二十七幅?

  我也觉得奇怪。一位白发苍苍、步态优雅的老年女性向我们走来。她自我介绍说,我是展览馆馆长。你们喜欢展品吗?

  王瓯华说,太喜欢了。请代我们向那些画家致敬。祝他们成功。

  老太太说,我一定转达。

  我说,不是说有二十八幅吗?

  老太太点头。

  王瓯华说,是不是漏了一幅?

  老太太说,没错儿。暂存在那儿。

  她掉头指着一个关闭的小房间。门上挂了“仅限成年人”的红色牌子。刚才我看到过,以为用于内部管理。经老太太一指,我明白其中含义。我问,开放吗?

  老太太说,你可以。她不行。

  王瓯华正要说什么,老太太笑着说,别当真。我开玩笑。你当然是成人。看得出,你自己是艺术家,多么年轻,多么漂亮!

  我们进了小房间,看到了那幅缺失的油画,题为“二重奏”。一男一女赤裸着身体,男人从后面抱住女人,一只手抚摸她小巧的乳房,一只手抚摸她栗色阴毛覆盖的阴部。女人的右手反转,消失在他的胯部和她的臀部的交接处。女人面对观众,眼神迷离。

  王瓯华失去了她的镇定与专注,有些手足无措。我们都没想到,一间正规的展览馆能挂出如此暴露的画作。我以为她会草草看过后离开。她没有。她稳住情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看。我忍不住浮想联翩:?

  两人从画里活过来。他们一起洗澡。水雾弥漫着浴室。他依然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放在她的乳房上,另一只手放在她的阴部,任由温暖的水喷洒。他的手指不停地抚摸,直到她高潮,快感非常强烈。

  水雾散开,“她”变成了王瓯华。“他”变成了我。她转过身,跪下来,我那被彻底清洗过的阳具近在她眼前。她亲吻着顶端,起初只是甜蜜的一啄,接着含在嘴里吮吸。我的阳具变得又大又饱满,在她温软的口中快速有力地抽插。她变得贪婪,发出“嘿,嘿,嘿”的叫声。

  我想起什么,催促她起来,说,我们最好快点,外面那个老太太在等我们。

  她说,不,我要让你射出来。不在嘴里,在这儿。

  她拉着我躺下,室内的灯光突然熄灭,我的阳具毫不费力地进入她的阴户。满房间充斥着她的喘息和我们体液的摩擦。

  她用力拥抱我,说,哦,我不想起来。你给我灌,用尽你的汁液灌满我,直到流出。

  我遵命,把她填满。

  她说,我们两个可以入画。

  我说,题目叫“二重变奏”?

  她轻轻碰我,把我拉回现实。我尴尬地瞪着她。她的脸有点红。出门的时候,她自己捐了二十块。上了车,王瓯华问,这幅画怎么样?

  我说,非常好。谢谢你的邀请。但是,画得不如你。

  她说,我看不出多冒犯。为什么要放进小房间?

  我说,就是。不过,有人会浮想联翩。

  她再没有说话。

  她住公寓楼三楼,乳黄色的墙面,窗沿和阳台为深棕色。她抱着我送的画本,说,跟我上楼,我请你喝茶。

  推开门,她骄傲地说,欢迎参观王瓯华工作室。

  在她冲茶的时候,我细细打量她的工作室。一房一厅,厅堂隔出两部分,靠窗的部分是工作区,一头摆设计台,一头摆大电脑,两头间距不到两米。电脑边上是书架,装了绘画专业书和电脑绘图书,空隙处摆了几幅照片,都是合影。吸顶灯挂了一只红灯笼,灯笼上贴了几张剪纸。窗户敞开,偶有机车行驶的声音传进来。窗台上摆了几株绿色盆景。

  她的工作室,远比想象的狭窄简单。总体来说,地方虽小,布置雅致,很有艺术气息。

  她搬来一座老式矮柜,铺上一张东方传统缎边的台布,放了一套紫砂茶具。我说,这套东西挺讲究,喝茶正好。

  她拉开矮柜的抽屉,指着里面的几件首饰和旧照片,说,矮柜是我外祖母传给我的—啊,我可怜的外祖母,知道我在靠什么吃饭,不知要多操心。算上这几样首饰,价值连城。哪天我实在饿得没办法,卖了能多活几年。

  我断然地说,不会!你外祖母在美国吗?

  她说,没有。在温州老家。九十多岁了,还能干家务。

  她的眼睛一下湿了。我等了一会儿,问,对了,你在东部上学,怎么选择来洛杉矶?

  她说,东部艺术气氛好,机会多,可我受不了那边的冷。每年过完感恩节,我就紧张得肚子抽筋,生怕冻死。那边的朋友都是艺术圈的,不太正常的人居多—当然,我算不上多正常--经常交流是不错,但长期不行,发展空间小。

  我说,倒也是。现在是网络时代,只要画得好,在哪儿都行。

  她给我看她完成的画稿,每一张小心地翻,并一一讲解,毫不隐晦其中几张的灵感来自别人哪幅画。翻到好几张女孩的裸体,打牌、吃面包、照镜子、做体操等,她不再讲解。有一张她的自画裸体,对着塑像敬酒,她极快地翻过。她的裸体接近完美。

  等翻到别的画作,我问,你们学画的相互当模特吗?

  她说,是。主要为了省钱。

  我蹦出一句,哪天我给你当当模特。

  她上下打量我,说,只要你愿意。挺好的主意,我不用付你钱,部分抵掉我帮你插画的费用。

  我还有话说,她的手机铃响。她打开,只是“嗯嗯”听,不发一语。我喝干了茶,说,谢谢你的茶,我该走了。

  她收起手机,说,不着急,我的朋友过半小时才到。

  我重新坐下。她说,洛杉矶的气候没得比,机会实在有限,博物馆就几家,画廊就几家,基本上不够体面。我有一个梦想,哪天我有自己的画室,画画,养花,养小狗,邀朋友过来一起作画,让她们欣赏我的新作,墙上挂满,地下堆满。

  我只好说,会有那一天。你只画插图吗?

  她说,我想画油画,插图不能做太长,上电脑特别伤眼睛。读书的时候,我两三天不睡觉没事儿。现在,我已经不年轻了。

  她才多大?我又想鼓励一番,稳住没说。

  她说,油画呢,我没条件。场地小,材料贵,还危险。

  我不解,问,危险?怎么会危险?

  她说,油画颜料和松子油易燃,搞不好烧起来。我们公寓楼有个画家,朋友在房间抽烟,一下烧着了,幸好消防队来得及时。物管发了一份十分严厉的信,等于不欢迎画家。

  我说,那你得小心。

  她说,我会。不过,像我刚才说的,我还没条件画油画。物管抽查过几次,貌似讨问我的画,实际上是看我画什么,有没有易燃品。哦,对了,我给你介绍我大学的一位兼职老师吧。她来自中国大陆,非常成功。你联系她,看她愿不愿意也出力?

  王瓯华真单纯。想没想到她可能沦为跳板?她的大度增加了我对她好感。我不会放弃她,即使她的老师更合适。

  她门边的对讲机响起,她说,抱歉,我的朋友来了,我给他的车开门。

  我的车开出,与一辆驶进来的两人座迷你车交错而过。里面坐的男子三十来岁,蓄大胡子。

  这该是她的朋友,也是画家吧。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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