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才思敏捷，此女送给大人
“合作？安家主言重了，此时的襄阳城百废俱兴，能有安家主这样的富商前来，襄阳城可谓是如鱼得水，有什么要求，安家主只管开口便是。”至于答不答应，就看这要求合不合理了。
姬博常没有把话说死，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安世耿。
安世耿两鬓染白，看起来颇为稳重，但他的言行举止却异常傲然，呵呵说道：
“大人误会了，我说的是和大人你合作，而不是和襄阳城的官府，说白了，如果不是大人你在这里，这里我是来都不会来的。”
安世耿无论是眼神还是言语里都透露着对襄阳城的厌恶，言辞间只有对姬博常的看重。
姬博常并没有被这份“看重”捧上天，反倒敏锐地觉察出几分问题，安家父子有反心，瞧不上官府朝廷他是知道的，否则的话对方也不会将自家的杀手安排进六扇门当内奸，但问题是，他为何会被保护了南宋安危，维护了南宋境内依旧歌舞升平的重镇襄阳城有所不满？
联想到安世耿所修炼的一手西域异术，再想想他老子安云山那一身诡异的功法，姬博常难免对安世耿多了几分戒心，这人怕不是外族内鬼！
但不妨事。
有些时候内鬼用的好了，对自己也是利大于弊。
姬博常面色如常，依旧客气地说道：“多谢安家主厚爱，若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言？”
“好，快人快语！”
安世耿没料到姬博常居然这么好说话，当下笑道：“果然我的眼光不错，姬大人不像旁的那些文人一样虚伪，总喜欢说一些弯弯绕绕的轱辘话。”
“不过在说我要做的事情之前，我得给郡守大人提个醒，你的手底下养了一条毒蛇，那条蛇可不怎么安分，蛇虫横行，对于我要做的事情也很有不便。”
“刘整？还是傅宗书？”姬博常没有半点意外，他手中的人是什么样，他平日里就看得出来，谁是真心实意，谁是虚情假意，太明显了。
只不过要说现在就有小动作的，姬博常还是倾向于刘整。
傅宗书好歹也是在北面做到高官的人，谋事之迷，不会轻易叫安世耿这么个外人发现，更何况自己现在大权在握，襄阳城看似危机，实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稳若泰山，一日比一日好，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现在跳出来。
所以只有可能是刘整。
一个武将，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其他朝代的武将多半是封狼居胥、勒石燕然，也有人想要封妻荫子，谋个三代恩荣。
但宋朝的武将没有那么大的报复，什么爵位、什么荣光都是虚的，他们想要的是军。
真正属于自己手中的军队！
姬博常神思电转，才思敏捷道：“应该是刘整吧，如今襄阳城的军队分为两支，一支在郭靖手中，一支在刘整手中，两支轮换守着瓮城。”
襄阳城作为军事重镇由外向内分为三部分，外城，中城，内城，外城和中城之间其实还有个翁城，既是军营驻扎的地方，也是外城城破之时用来二次阻拦敌军的地方。
“安家主说他是毒蛇，想来他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如今襄阳城和西夏间的关系紧张，但有西夏公主在手中，这场战事爆发不出来。”
“所以，他想打仗就不能再找西夏，他找了谁？”
姬博常目光炯炯地盯着安世耿，此人心思毒辣，而且十分有可能是外族支持的奸细，若是能够得到对方消息的来源，说不准还能反推出他的“归属”。
安世耿脸上信誓旦旦的表情刹那破功，虽然极快的掩饰住了神情的不淡然，强做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但是看不起郡守府茶水的他开始战术性喝水，就足以说明他现在的心情不似先前那般坦然。
足足几个呼吸之后，安世耿才吐气道：“郡守大人果然神通广大，看来这襄阳城的一草一木都躲不过大人的眼线。”
安世耿是绝对不相信有人能够通过自己一句话就推断出这么多信息的，他更情愿相信姬博常手头有一支可怕的情报间谍。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发觉姬博常在神情中没有半点变化，心中暗自骂了声难搞，然后又将事情和盘托出：
“那位刘整刘总兵的野心当真不小，他想要成为折家，种家那般朝廷倚重的大家族，所以他联系了异族，把你们襄阳城的情报卖给了对方。”
“嗤，”安世耿忍不住笑道：“他觉得他是什么人才不成？还想着坑死郭靖，然后自己力挽狂澜，成为折家和种家那般的定海神针。”
姬博常闭目不语，按照安世耿的思路分析，刘整的诉求是成为折家和种家那样朝廷倚重的边关重镇家族，那他就必须要有一个类似于金国、西夏那般让朝廷感觉到痛，并且时刻有灭国危机的压迫，但又不能真的灭国的压力来源。
因此首先排除吐蕃、西夏、大理和辽国。
这四个国家现在都是小国，吐蕃占据有利地形有心扩张，但绝对不敢招惹南宋；
西夏有实力但没理由，而且目前他们的重心在北宋；
大理没有进取之心；
辽国承平百年，且和北宋有檀渊之盟，宁肯两面夹击金国，也不会招惹南宋引起北宋那边应激。
而在襄阳城周遭，又有能力灭南宋的大国，同样有四个，北面的北宋，狼子野心的金国，摊子铺的大、树敌也多的蒙古，以及蒙古在中原立下的元国。
不会是金国，并不是因为和金国有过仇家恨，而是因为宋人骨子里就怕金国，尤其是刘整这种和金国厮杀活下来的老鹌鹑，骨头早就被打折了；
也不会是北宋，北宋刚被金国掏了沟子，正是空前仇恨金国的时候，有兵不打金国而打盟友，首先他们手底下那批将军就要先捅死他们。
蒙古有可能，蒙古虽然铺的摊子大，在草原上和匈奴、突厥争夺草原霸主地位，在中原和两宋、明国争斗，但实际上人家内部是部落汗国体制，对外共称蒙古，共尊大汗铁木真，实际上外部蒙古这些汗国都是铁木真分封出来的儿孙，像元国便是孙子忽必烈建立起的一支，而针对两宋这边的汗国，便是蒙哥一支。
但是元国现在据说也在闹江湖，明教和七大派斗得不可开交，魔师宫和慈航静斋也在暗中搞事，而且退一万步来讲，这边可是蒙哥盯上的肥肉，忽必烈跑来抢肉吃，可是会被打死的。
所以综上所述，刘整找的只能，也只会是蒙哥的金帐汗国。
那么同理可得，刘整要做这种又当又立的事情必须要慎重再慎重，一点消息泄露的可能都要被掐死在萌芽状态，就像现在，明明有丐帮的监视，但他现在都没有得到消息，反倒是要靠安世耿来告诉自己。
啧，这岂不是恰好说明，要么安世耿是金帐汗国的谍子，要么他就是金帐汗国扶植起来的傀儡，而且因为他做的不够好，所以自家主子才会用刘整的消息警告他做事卖力些，用来鞭策他。
念及至此，姬博常忽然睁眼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也就不用留他了，正好这几日西夏人还在，一事不烦二主，就让这位刘总兵继续去和吕文德斗吧。”
他这话有三个意思，最直白的意思便是接下来他会动手，用西夏人的名义整死刘整。
更深一层的意思是吕文德之死其实也是我干的，也用的是西夏人的名义——现在和西夏人紧张的状况就是我搞出来的，我做了和刘整一样的事情。
而最后一层意思也是隐晦的提醒安世耿，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是完全可以合作的。
果不其然，安世耿听到姬博常这番话后，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不住的伸手摸着小胡子。
实际上，吕文德一家之子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必然和姬博常有关，但问题是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半点逻辑，要理由有理由，要巧合有巧合，合乎常理的同时，又匪夷所思，正因为如此才毫无破绽，完美符合了事实的要素。
所以朝廷才只会象征性地派出姬瑶花来查这桩案子。
无情？那是神侯府派来查铜模案的，说是要查吕家灭门案，其实只是托词罢了。
安世耿攥着小胡子，眯着眼睛说道：“其实郡守大人不必为襄阳城的经济烦忧，襄阳城没有什么经济特色，但是所处的地方足够优越，周边接壤的国家可不少，还有河道通衢，倘若能将这些利用起来，试问襄阳城怎么会不繁荣？”
原来如此！
姬博常总算是明白安世耿想要做什么了，和他设想的开榷场一模一样，这就是安世耿的目的！
不过背后没那么简单。
在前世的正史上，襄阳城之于南宋便是护国铁壁，吕文德总揽大权，吕家人遍布防线高层，可谓是权柄滔天。
偏偏此人的确有点能力，师承防守大师孟珙，还真的守住了襄阳，令蒙古不得寸进。
但最后蒙古之所以攻克襄阳城，一是因为他恰好病死了，襄阳城群龙无首，原本拧成一股绳的吕家派系更是被贾似道胡乱插手，搞得乱七八糟，所谓的防线名存实亡。
二则是因为刘整！
此人虽然是南宋守将，但因为受到吕文德的压迫，一时越想越气，干脆领兵投靠了蒙古，同时为蒙古人出谋划策，提出了开设榷场的提议。
由于是蒙古人撒币，而且是和平的象征，这可是大功一件，所以吕文德只是短暂思考便同意了。
吕文德对蒙古是有防备的，所以哪怕榷场设立了，哪怕蒙古靠着榷场作为掩护，一面撒币麻痹襄阳城，一面暗中汇聚大军，襄阳城这边也是不带怕的，靠蒙古人给的钱武装起来。
可偏偏吕文德死后，贾似道将他定好的继承人吕师道调走，又把他的女婿，负责暗中武装后备力量的范文虎调走，襄阳城只剩下明面上的武装力量。
因此才被蒙古一战而克。
所以，这是蒙古人给自己下的饵料？
姬博常心中暗自发笑，他本来还想着如何让这一方案变得自然些，没想到正打着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
如果金帐汗国想要像原史一样麻痹自己，那通过榷场撒币自然是必然的。
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中原的好东西，那榷场获利更是必然。
这简直是送到自己心坎上的选项。
姬博常压下了想要上翘的唇角，做出一副深思的模样，足足等了片刻，才摇头道：“安家主这话在理，但理不是这么个理，榷场赚钱不假，可问题是以往设立的榷场再挣钱，那也都是被外族人拿走了，咱们这边虽然有点利益，但都是被人家收刮了一层的汤汤水水。
安家主有所不知，我这个人胃口好，也胃口大，要吃就只能吃好饭，吃第一口，而不是什么残羹冷炙。”
安世耿松了口气，姬博常这话无非就是想要好处，给！
他不怕姬博常贪，就怕他不贪！
“郡守大人说笑了，既然是咱们的主场，那怎么获利自然是咱们说了算不是？榷场的税收当然要把控在咱们自己手里。”
安世耿拍了拍胸口说道：“郡守大人相信我的话，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我一定能够说服那些蛮夷，咱们中原的东西在那边可是紧俏的很。”
懂了，这是金帐汗国那边出了问题，需要大量的中原物品应对，难不成是蒙古出事了？
姬博常虽然很不想就这么直接的下结论，但问题是安世耿表现的太明显了，对此甚至有些迫切，所以又不得他不这么想。
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很快就对榷场的事定了个大概，只是剩下的还要走官方流程。
姬博常客气道：“可惜了，如今钦差没到，圣旨没到，我手头还没有开设榷场的实力。”他的目光看向了姬瑶花。
他相信安世耿每一步都是有目的的，绝不会随便带个自己的把柄过来。
安世耿笑道：“做生意本来就要讲究耐心，郡守大人太急了些，圣旨还有一段路，不过姬瑶花倒是可以先留在大人身边，大人有所不知，圣旨之中也写了襄阳城要特设六扇门分部管理江湖事物。”
“哦？若如此，倒是多谢安家主了。”姬博常挑眉笑起。
安世耿这是在贿赂自己啊！
姬瑶花不重要，虽然是个能点亮图鉴的美人，但是比起襄阳城六扇门分部，她的个人价值反而无足轻重。
“哈哈哈，自古美人配英雄，郡守大人这般的英雄自然要好女人，榷场还需要准备，在下先行告退，郡守大人勿送，与姬捕头讨论公事更为紧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