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再遇粟糖儿
侯卫东回到了青林场镇,看到沿途门店都将垃圾倒在路边,残汤剩水,污秽遍地。
昨天还在汉湖享受着美酒和湖光山色,今天回到了垃圾遍地的青林场镇,反差太大了。侯卫东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暗道:「场镇环境应该治理了。」
侯卫东来到了镇长办公室:「粟镇长,这几天我都在想你交办的任务,有些想法了。」
粟明很感兴趣:「说说看。」
「乡镇面临的任务都差不多,新一届政府要抓出特色,谈何容易?我发现青林场镇存在两个问题,一是场镇建设杂乱无章,二是环境卫生太差。如果我们这届政府能够改变场镇的面貌,把青山、绿水和场镇相结合,打造一个漂亮、宜居的小场镇,就如欧洲的小城镇那样,肯定会在益杨甚至沙州引起轰动。」
「想法很好,只是这样的工程涉及规划、拆迁和建设,三年之内肯定完成不了。而三年过后,你和我在不在青林镇,还是未知数。」
「粟镇,场镇后面有一大片平地,我们可以不搞拆迁,建一个新镇。如果建新镇难度大,可以先狠抓场镇卫生。另外,我从上青林小学得到启发,可以在场镇大量种植桂花树,将青林镇变成桂花镇,这也是很大的特色。」
「你讲得很有道理,让我再想一想。」粟明认真地听着,但并没有马上表态。
侯卫东离开后,粟明认真研究了地图,对重建一个新场镇的想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赵永胜推门进来,见粟明在聚精会神地看地图,问道:「怎么看起地图了?」
「赵书记,我一直在思考新一届政府工作,今天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可能还不成熟。」
赵永胜一只手叉在腰上,道:「不成熟没关系,大家多讨论,自然就成熟了。」
听了粟明的想法,他眉头紧皱:「这是事关全局的大事,工程量太大,凭青林镇的财力,恐怕十年也完不成。而且那块地足有上百亩,全是良田熟土,占用了实在可惜。况且手续也很复杂,说着容易,操作起来很难。」
粟明不想放弃:「我们可以先总体设计,然后分步实施。」
赵永胜压根不同意另建场镇,他岔开话题:「明天是殡葬改革的宣传动员大会,侯卫东没有经过二级班子的磨炼,经验不足。他要是搞砸了,最后还得我们来救场。」
粟明信心满满:「侯卫东做事有勇有谋,他办事,我比较放心。」
赵永胜道:「但愿他能干好。」心里暗道:「如果侯卫东出了差错,正好借机撤他的职。」
赵永胜将刘坤叫到办公室,道:「殡葬改革的舆论造势很重要,让你来主管宣传,就是想充分发挥你的能力。明天的动员大会,宣传工作进展如何?」
刘坤道:「赵书记放心,我已经做了安排。」他其实并没做好安排,从赵永胜办公室出来,他就将周菁找来,交代了任务,然后坐车回到了益杨县城。
第二天上午,十二个村的村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陆续来到了会议室。
侯卫东准备得很充分,每位村干部进会议室,社事办的程义琳就给到会者发一个大信封,里面是县里文件的复印件和镇里的相关文件。
会议由粟明主持,先由侯卫东宣读县、镇两级文件,再由刘坤布置殡葬改革的宣传工作,然后粟明讲具体工作,最后赵永胜作重要讲话。
侯卫东最初制定的会议议程中,没有刘坤讲话这一项。早上开会之前,赵永胜临时决定加上这么一项议程,并且打电话通知了刘坤。
刘坤昨晚参加了组织部长柳明杨的生日晚宴,今早头昏脑涨地匆匆来到青林镇,刚把茶泡好,就接到了赵永胜的电话。他赶紧翻到侯卫东上次的发言,照葫芦画瓢写了个发言提纲,拿着笔记本进了会场。
轮到刘坤讲话时,他照本宣科:一是开会传达;二是写标语;三是广播宣传;四是散发传单。他讲得太笼统,没有具体工作要求和标准,操作性不强,赵永胜不禁皱了眉头。
散了会,苏亚军站在门口大声道:「大家都别走,中午在张家馆子吃饭。」
赵永胜对殡葬改革的宣传工作很重视,今天早上拿到宣传袋,发现里面没有宣传单,就将宣传干事周菁叫来询问。
周菁是去年才从农校毕业的中专生,她父亲与赵永胜熟悉,元旦时两家人聚了聚,周菁很快就担任了宣传干事。
「刘书记让写宣传单,我还没写出来。」周菁文字功底一般,咬了半天笔杆,也没写完。
「发给各村的宣传标语模本写出来没有?」
周菁不好意思地道:「我给民政局办公室打了电话,他们说今天下午给我们传真过来。」
两件事情都没有落实,赵永胜心里不太满意,在会上又听到刘坤空洞原则的工作布置,对刘坤就有了看法,于是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刘坤,今天开会,宣传提纲和标语发给村干部没有?」
刘坤将这事交代给周菁,具体情况他并不太清楚,含糊地道:「现在只有几条标语,等找全了,再发下去。」
赵永胜脸色阴沉下来:「宣传工作对殡葬改革很重要,你今天的工作安排没有落到实处。比如,每个村要刷几条标语,村里怎样开会,传单谁制作、谁发、如何发,都应该具体明确。」
他说了几句,换成语重心长的语气:「在乡镇做具体工作,不能和县里一样搞得太原则。5月1日要正式实行新的殡葬方式,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要抓紧一点。」
刘坤急忙点头:「赵书记,我马上去办,争取明天将宣传单和标语拿出来。」
离开了赵永胜办公室,他将周菁叫到办公室,劈头就道:「前天给你说了,要将宣传单和宣传标语写出来,怎么还没有完成?」
周菁委屈地道:「我没搞过殡葬改革,不知道怎么写。」她刚参加工作,还很青涩稚嫩,受到了领导批评,眼圈立刻就红了。
刘坤阴着脸:「搞不清楚可以问我,怎么能耽搁工作?今天是多好的一个宣传机会,被你浪费了。」
这时候,苏亚军走了进来:「刘书记,大家都去张家馆子,在等你。」
刘坤最怕这种场合,二十四个村干部,一人喝一杯就是二十四杯,推辞道:「苏主任,我有事,就不去了。」
苏亚军道:「赵书记和粟镇长都去了,村干部都在等着你接见。」
刘坤听说两位主要领导都去了,只得道:「苏主任要保护我,我酒量小,喝两杯就趴下。」
苏亚军呵呵笑道:「别怕,今天侯卫东唱主角。」
到了张家馆子,赵永胜和粟明还没到,除了领导这桌,其他村干部已经开始喝酒划拳了。
侯卫东被上青林的村干部团团围住、轮番敬酒,转眼工夫,他就喝了十来杯。
等到赵永胜和粟明来到,侯卫东这才脱身,坐到了领导这一桌。
赵永胜大声对村干部道:「殡葬改革困难很大,但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侯卫东分管殡葬工作,你们要敬他酒,酒敬得越好,工作越容易推动。」
村干部们听从号召,纷纷端着酒杯过来敬酒。侯卫东酒量虽好,可是架不住人多,他愁眉苦脸地对村干部道:「赵书记和粟镇长都在这里,怎么能先敬我?」
刘坤酒量浅,又受了赵永胜的批评,心情不佳,便缩在角落里。他见侯卫东与村干部能打成一片,不由得想起了失败的换届选举,心里涌起淡淡的苦涩和恨意。
侯卫东处于旋涡中心,恶虎架不住群狼,也不知喝了多少杯,终于捂着嘴跑了出去……
赵永胜脸上有了笑意:「侯卫东酒量是可以,但从今天的表现看,估计喝不过秦大江。」
苏亚军对侯卫东的酒量心悦诚服,插嘴道:「你和粟镇没来的时候,他至少喝了十来杯。今天中午侯镇至少喝了四十来杯,而且基本上没有吃菜。」
赵永胜这才相信侯卫东的海量,他对刘坤道:「在喝酒这方面,你要好好向侯卫东学习。今天村干部都在,你敢不敢走一圈?」
这种场合刘坤根本不敢上场,连忙摇头:「赵书记,我最多五杯的量,实在不敢上。」
赵、粟两人是一把手,没人敢硬劝酒,随意喝了几杯后,就发动群众斗群众,将好几个村干部当场喝翻。
散场后,赵、粟沿着街道朝镇政府大院走。一辆小车从镇外进来,经过他们时,带起的灰尘遮天蔽日,搞得两人灰头土脸。
在青林镇的地盘上,外地车横冲直撞,赵永胜很生气:「谁的车,进了场镇还开这么快?」他用手扇了扇脸前的灰尘,自语道:「场镇卫生应该认真抓一抓了。」
粟明趁机道:「钟镇长分管的事情多,场镇管理这块干脆就交给侯卫东。他年富力强,女朋友又在大城市,应该能管好这个场镇。」
赵永胜不愿意管这种小事:「你是镇长,安排了就是,我没意见。」他指了指开进场镇的小车,不满地说道:「这辆车是沙州牌照,来找谁?」
李晶常年来往于政府机关,很熟悉各级政府机构,下了车,直接找到了党政办杨凤。
一般情况下,杨凤对于美女有天然的敌视,却罕见地对漂亮的李晶表现出好感,带着她到了侯卫东办公室。
推开房门,屋内酒气熏天,侯卫东仰面躺在沙发上,正呼呼大睡。
李晶捂着鼻子,对身后的杨凤笑道:「你们的侯镇长烂醉如泥了。」
杨凤笑道:「今天开村干部大会,侯镇长喝酒太实在,喝了六十多杯。」她说话喜欢夸张。
李晶算了算酒量,不停地摇头:「这样睡会生病,他家住哪里?最好找人将他扶回去。」
「侯镇在青林镇没有住房,他平时住在上青林乡政府。」
李晶吃惊地道:「镇里没有单身宿舍吗?」她主管着沙州最好的汉湖度假区,根本不能想象一个副镇长连一间宿舍都没有。
杨凤快言快语,讲了镇里情况,包括赵永胜和侯卫东之间的矛盾。
由于侯卫东在汉湖的表现,李晶对他心存好感,此时见到了他的真实生活,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丝丝怜惜:「看他这样子,恐怕到晚上都醒不过来,我车上有毯子。」
杨凤跟着李晶去拿了薄毯,到办公室给侯卫东盖上。
李晶随后乘车上山,详细观察了各家石场,基本掌握了上青林石场的情况。
侯卫东醒了,提着毯子下楼,揉着太阳穴对杨凤道:「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了,谢谢你的毯子。」
杨凤道:「这是李晶给你的毯子。」
「哪个李晶?」侯卫东深醉之后,脑子还有些糊涂。
杨凤开玩笑道:「还有哪个李晶?沙道司的美女老总!」
侯卫东愣住了,琢磨着李晶到镇里做什么。
李晶下了山,再次来到镇政府,提着一个纸袋子进了侯卫东办公室,里面装着些红橘,还有一盒牛奶,道:「听杨凤说你喝了六七十杯酒,怎么这么傻,用得着喝这么多酒吗?」语气里既有娇嗔又有关怀。
看着红橘和牛奶,听着李晶看似责备实则关心的话,侯卫东心里感觉暖融融的。
但他也心生警惕:「李总大驾光临,有什么事?请吩咐。」
「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我是专门来看望侯镇长,谁知看到的是一个醉猫!」
侯卫东揉着额头:「中午喝得太多了,现在感觉头就像要裂开一样。」
「你要爱惜身体。现在年轻,身体还能扛得住,岁数大了就知道后悔了。」聊了几句,李晶进入正题,「我到上青林的石场转了一圈。高速公路马上就要开工了,我担心上青林石场的供货能力。」
侯卫东很有信心:「请你放心,上青林有五个大石场,加足马力开工,应该没有问题。我们经历过沙益路和益吴路的建设,有足够的经验和实力。」
「岭西公路是跨省高速,碎石用量极大。沙道司中标段九十五公里,其中四十公里不在沙州境内,茂云地区的火凤山也是重要的碎石供应基地。火凤山和青林山是同一个山脉,石质相差不多,都是公路所需要的优质石材。」
李晶这番话,明显是话中有话,侯卫东的警惕性更高:「李总有话直说,我脑子笨,听不太明白。」
李晶笑道:「改天再和你细谈这件事。今天我约了朱局长,一起吃顿晚饭。」
听说吃饭,侯卫东愁眉苦脸地道:「今天晚上我不能喝酒了,现在闻到酒味就反胃。」
「放心,我不会灌你的酒。」
侯卫东坐上李晶的小车,很快来到了益杨宾馆。长途颠簸,他酒劲上涌,脸色苍白,下车时用手撑着车门,差点摔倒。
李晶伸手过来搀了一把侯卫东的手臂,体贴地道:「再喝点牛奶,胃会好受一些。」
朱兵听说侯卫东中午喝醉了,大笑道:「终于抓住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了,开一瓶五粮液。」
侯卫东苦着脸,也只能接招。
说来奇怪,喝酒之前,他还头痛欲裂;喝着喝着,头不痛,胃不疼,又开始生龙活虎。喝到中途,朱兵举了白旗:「我服了你,越喝酒眼睛越亮。算了,今天我不打落水狗了。」
吃完饭,李晶提议:「汉湖打出了一口温泉,由数百个喷气孔形成水坑,热水从坑底冲出来,好像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珍珠,我们把这口温泉称为珍珠泉,请朱局和侯镇前去鉴赏。」
来到了汉湖,侯卫东被热水一泡,酒劲又上来了,迷迷糊糊靠着池壁睡着了。
醒来时,窗外已是晴空万里,侯卫东坐起身,这才想起昨天喝了酒,这是在汉湖。
身上内裤并不是昨天那一条,这让侯卫东吃了一惊。
这时小怜走了进来,侯卫东看着她,心道:「操,我被女人占了便宜。」
小怜昨夜帮侯卫东换衣服,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他的重点部位。一般男人醉酒后,阴茎也昏睡不醒;但侯卫东即使酣睡,下体也斗志昂扬,她好奇地用手一碰,立刻张牙舞爪、面露狰狞,把她吓了一大跳。此时她感觉到了侯卫东的目光,俏脸不禁一红。
「先生,李总请你到六号楼。」
侯卫东想起朱兵,问道:「那位与我一起来的先生还在不在?」
小怜道:「那位先生昨天晚上就走了。你醉得厉害,就没有叫醒你。」
六号楼里,李晶换下职业装,穿了一套浅色的低胸礼裙,天鹅般的细长脖颈戴一条珍珠项链,性感高贵。见侯卫东过来,笑道:「你昨晚睡得真香,我找了两个大汉才把你弄上床。」
侯卫东颇为不好意思:「肚子饿了。」
李晶安排了早餐,小笼包、菠菜瘦肉粥,很对侯卫东的胃口。
李晶坐在小圆桌对面,优雅地撑着下巴,如小女儿家一样,饶有兴趣地看着侯卫东吃饭。
李晶突然问道:「上青林石场成立了碎石协会,准备统一价格?」
这事正在筹备阶段,对外还在保密,侯卫东很惊讶:「李总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
早上的太阳照在李晶脸上,泛起温润的象牙白。她淡淡一笑:「这一次修岭西高速路,需要大量的碎石,开石场肯定能赚大钱,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李总不要客气,有事尽管说。」
「我想在上青林开一个石场。你们的人将此事控制得紧,你是他们的头,帮我搞定这事。」
「李总开玩笑吧?你是堂堂老总,看得起这点小钱?」
「我这个副总看起来威风,实际上是纸老虎。我为公司付出这么多的心血,却没有公司股份,随时可能卷铺盖走人……我必须要为将来打算。」
「我为什么要帮你?」
「现在我还是沙道司副总,手上还有点权力,可以让你的石场享受最大优惠,最起码不会拖账。而且,用谁的碎石,用多少,我有发言权。」
为了限制石场内部的恶性竞争,稳定碎石价格,上青林开始筹备碎石协会。三个村的村干部都将在协会任职,而且领薪水。协会规定:各村不准外地人到上青林办石场。
侯卫东是协会的倡导者,如果让李晶办石场,就是破坏了规则。他在心里盘算一番,道:「李总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但是现在不能表态,我得回上青林征求意见。」
「好,希望你尽快回话。」李晶用小舀子给侯卫东盛了一小碗粥,「这粥养胃,喝醉了酒,多吃一点。」
侯卫东离开时,李晶拿起对讲机,安排道:「小安,你把车准备好,送客人。」
「我回沙州。」
「无论到哪里,我都派车护送。」
李晶送侯卫东出来时,恰好步高带着客人从另一幢楼下来。他见到侯卫东上了小车,心道:「侯卫东居然在汉湖过了夜。」
侯卫东坐着气派的皇冠车,如大领导一样。看着两旁的树木闪过,他给小佳打了电话:「我很快到沙州,中午见一面,我们一起洗衣服。」
洗衣服,是他和小佳之间的密语,来源于一个笑话:一对夫妻将做爱叫洗衣服。有一天夫妻俩吵了架,下午丈夫来了性趣:「我想洗衣服。」妻子还没消气:「没有电,洗衣机不能用。」晚上,妻子气消了:「想洗衣服就来吧。」丈夫生气地道:「我自己用手洗了。」
小佳抱歉地道:「老公,对不起了,市建委邀请了岭西省几个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来座谈,我要安排中午的饭局。你先乖乖地回家,等着我回来。」
新月楼是沙州目前最好的楼盘,有花园、假山、亭子、长廊,还安装了健身器材。
假山周围,人工造的小溪里有一群红色鲤鱼欢快地游来游去。一个女孩子蹲在小溪边,她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正在喂鱼。
侯卫东站在溪边观赏红鲤鱼,那个女孩无意间抬头看见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看了他好几眼。
「叔叔,是你。」女孩高兴地站起来,「我是粟糖儿。那天晚上,你带我到综合批发市场。」
侯卫东恍然大悟,事隔两年半,他早已忘记了当年救的那个小女孩的模样,眼前的妙龄少女也不像当时浓妆艳抹、穿着暴露。他笑道:「粟糖儿,你不说,我都认不出你了。」
「叔叔,你也住这里吗?我家在9号楼。」
一个中年男子从远处走来,粟糖儿高兴地道:「爸,这就是那天晚上帮了我的叔叔。」
中年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哪天晚上?」随即醒悟,主动上前与侯卫东握了握手,「我叫粟明俊,是粟糖儿的爸爸。那天晚上多亏了你!你也住在这里?请问贵姓?」
「我叫侯卫东,住在2号楼。」
粟明俊客气地道:「没想到我们是邻居。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请你别推辞。那天晚上的事对你来说是一件小事,对我们全家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情,我一定要表达谢意。」
见粟明俊说得郑重,侯卫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用客气。」
粟明俊不由分说地道:「12点,我在小区门口的水陆空餐厅等你,不见不散。」
那天在沙州综合批发市场,粟明俊并不知道侯卫东救了女儿,当时没有好好感谢侯卫东。回家后,粟糖儿讲了事情经过,粟明俊夫妇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心里清楚,如果没有那个年轻人出手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夫妻俩就粟糖儿一个孩子,一直视为掌上明珠,娇生惯养。可是有件事让他们很苦恼,女儿从小就对性很着迷,不但喜欢偷窥父母做爱,还在没人的时候手淫。她经常在爸爸洗澡、解手的时候闯进卫生间,目不转睛地看着爸爸的生殖器,而且在外面见到英俊的男人就盯着人家胯裆看,像个小花痴。
粟糖儿喜欢穿漂亮的衣服,用妈妈的化妆品,学校老师还反映她跟男同学偷偷玩性游戏。最让父母恼火的是,女儿还找到了他们藏起来的黄色书刊和录像带,看得如痴如醉。
她的发育明显异常,还在上小学,奶子就已经鼓隆如两座山包,屁股浑圆挺翘,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不怀好意的男人目光。当妈的又急又怕,不知道女儿受了什么刺激,如果不严加管教,将来肯定会变成一个女流氓。
那晚爸爸出差未归,粟糖儿又打扮得花枝招展,妈妈忍不住训斥了她几句。没想到女儿竟然离家出走,想去追寻自己的性福。要不是侯卫东仗义出手,女儿就被人拐到外地,轻则卖入深山或沦为妓女,重则被活摘器官后残忍杀害。
经历了这件事情,夫妻俩心有余悸,深刻认识到什么事情都不如女儿平安、健康重要。
妈妈关上门,和颜悦色地跟女儿促膝谈心。
粟糖儿说她从懂事起,就对男女长着不同的性器官很好奇。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摸了一下私处,觉得很舒服,就慢慢养成了手淫的习惯。小学三年级,她的乳房和下阴就开始发育,她手淫的情况也变得越来越严重。
粟糖儿也知道这样做不好,可她管不住自己。阴户被她抚弄得肥润高凸,总是酥麻热痒,不揉搓就难受。有人的时候,她喜欢把两只手插到胯间,紧并双腿,通过扭动屁股获取快感。
她发现爸爸的阴茎平时萎软,但有时却硬得像根棍子,觉得很神奇。看到别的男人裤裆鼓隆,她就想入非非……她喜欢化妆、打扮,希望男人盯着她看、围着她转,幻想着男人的拥抱、亲吻、抚摸,甚至像爸妈那样尽享鱼水之欢。
她生理早熟,性意识更是早早觉醒,尤其是偷偷看了父母珍藏的淫秽书刊和黄色录像,满脑子都是性爱,根本没心思学习。那天她离家出走,就是想破罐子破摔,找男人满足她的欲望……可是遇到三个居心叵测的邋遢乞丐,她又非常恐惧,后悔不迭,所以才求助侯卫东,好在最终结果有惊无险。
妈妈认为女儿的心理一定出了问题,让粟明俊赶紧想办法救救女儿。
粟明俊托人联系了北京的一个知名心理学家,然后一家三口去了北京。
心理专家是一位中年女教授,专门研究性早熟问题,在国内外都很有名气。她带着他们到医院给粟糖儿做了很多检查,有些结果出来得慢,女教授让他们先回去等待,她会安排复诊的时间。
等了半个多月,终于接到女教授的电话,三人重返北京。
女教授跟妈妈一番详谈:粟糖儿因为基因染色体变异、性激素分泌异常,患上了性亢症。人们通常把患这种病的男性叫作「色情狂」,女性称为「花痴」。病人有性早熟、性需求强烈等症状,如果得不到性满足,就会脾气暴躁,做出一些极端行为。成年后,往往性格封闭、自厌自弃,最终患上抑郁症,甚至会有自杀倾向。
妈妈吓出一身冷汗,这才知道女儿的种种行为都是因病所致,懊悔之余忙问怎么治疗。
女教授无奈地摇头,说这种病无药可治,病人很痛苦,又得不到理解,下场往往很悲惨。
妈妈更害怕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女教授,救救可怜的粟糖儿。
女教授叹了一口气,将她拉起来,低声道:「这种病最需要亲人的理解和关怀,最好是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喜欢上一些健康的活动。其次就是尽可能给她找到性欲的宣泄口,不然就像服了烈性春药那样,非常痛苦。」
回到家,夫妻俩愁眉不展。
妻子说道:「粟糖儿的病说不定真是遗传。我听妈妈说起过,我们这个家族的女人往往命运悲惨,有被夫家退亲的,有被捉奸后浸猪笼沉塘的,有守寡后上吊自杀的,还有跟别的男人私奔的……这桩桩件件,都跟男女之事有关。」
粟明俊抓狂道:「可你还算正常啊!除了性欲强些,跟普通女人区别并不大。」
妻子道:「听女教授说什么隐性显性,什么隔代遗传之类的,我也不太懂。反正咱女儿是病人,需要男人满足她……要不然,你来?」
粟明俊吓了一跳:「我怎么下得去手?」
「那就只能找信得过的其他男人了,可这样的人,到哪里去找?」妻子忧心忡忡,「对了,以后咱们对女儿都宽容些吧。她想看咱们做爱,想自己手淫,都由得她。」
「这是权宜之计,将来怎么办?」
「女儿其实很聪明,就是因为分心,所以学习成绩不好。但她很有艺术细胞,喜欢唱歌跳舞。要我说,我们也别指望孩子将来考大学了,能走艺术这条路也不错,就算将来找不到工作,咱们也养得起她。」
「工作的事好说,我就能帮她解决。关键是女大当嫁,她将来找什么样的男人结婚?」
「当然是找性能力超强的男人,最重要的是,这人还得允许咱女儿红杏出墙……否则的话,干脆不结婚,一个人自由自在,想跟哪个男人好都没人管。」
侯卫东回到家里,屋里扑面而来是小佳浓浓的气息。屋里摆着些小挂饰,都是具有小资情调女子最喜欢的东西。他给小佳打了一个电话:「老婆,我已经回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小佳道:「老公,很抱歉,我实在没办法脱身。」
「那好吧,晚上我等你回来吃饭。」
中午,侯卫东来到了新月楼外的水陆空餐厅。粟糖儿站在外面,见了侯卫东,跑过来挎住他的胳膊,亲热地道:「侯叔叔,爸妈让我在这里等你。」
粟明俊和妻子早就等在包间里,等侯卫东坐定,他介绍道:「粟糖儿的妈妈,赵秀。」
赵秀仔细打量着侯卫东,客气地道:「这家餐厅以家常菜出名,我点了几个招牌菜,请侯先生品尝。」她对女儿的恩人抱着强烈的感恩之心,称呼上特别客气,用了「先生」这个字眼。
侯卫东笑道:「叫我小侯吧,先生是成功人士的称呼,愧不敢当。」
「我听到『先生』两字也觉得刺耳。这样,我们是一个小区的邻居。我称你一声小侯,小侯叫她赵姐,叫我粟哥。」粟明俊态度很随和。
五粮液拿来以后,粟明俊举起小号啤酒杯子道:「下午我还有事情,今天中午我喝一杯。这酒存在这里,我和小侯随时可以过来喝。」
两天来,侯卫东大醉两次,听到酒字就怕,道:「这几天我喝得多,家里那位挺有意见,我也只喝一杯。」
赵秀道:「你结婚了?怎么不把弟妹叫来?」
「她有事走不开。」
粟明俊一直在观察侯卫东,从他的谈吐和气质来判断,此人应该是政府工作人员,便问道:「小侯,你在哪里上班?」
「我在益杨县青林镇政府工作。」
「前年搞党员扶贫,我还到过青林镇,记得党委书记姓赵。」粟明俊主动作了自我介绍,「我在市委组织部工作,你是在镇政府哪个部门?」
侯卫东眼皮跳了好几下,暗道:「天上掉下个组织部的人,真是天助我也。」他实事求是地回答道:「我是沙州学院毕业生,1993年益杨公招分配到青林镇,现在是青林镇副镇长。」
粟明俊笑道:「原来你是赵林的队伍。当初益杨搞公招,我们还有争议,你这么年轻就当了副镇长,看来公招的大方向是正确的。」
这时,南部新区高健副书记端着酒杯走了进来:「粟部长,什么时候来南部新区视察?」他在窗口早就看见了粟明俊,估摸着他们应该喝上了,便端着酒杯过来敬酒。
粟明俊和高健喝了酒,介绍道:「这位是益杨县青林镇的侯卫东副镇长,我的朋友。」
郊县的一个镇长,高健还不放在眼里,只不过看在粟明俊的面子上,他与侯卫东碰了杯。
侯卫东此时已经知道了粟明俊的真实身份,沙州市委组织部部长叫张家瑞,粟明俊应该是其中一位副部长。市委组织部副部长这个职位,对于侯卫东这种小干部自然是非同小可,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们的命运。因此,他心里如同煮开一锅沸水,不过脸上神情还算平静。
这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小佳打来的。
小佳在沙州酒店的前厅搞接待,此时闲下来,便给侯卫东打了电话:「我的事情还挺多,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冰箱里有速冻饺子,热一热就可以吃。」
侯卫东打电话的时候,粟明俊暗暗吃惊:「在沙州市级机关,能用上手机的也只是少数人。益杨县一个副镇长,居然就能用上超过万元的手机!」
等到侯卫东打完电话,粟明俊问道:「小侯,你爱人在哪里工作?」
「她叫张小佳,在沙州建委办公室上班。」
「咱俩留个手机号吧,既然住在一个小区里,以后可以经常走动。」
侯卫东惊喜交加,赶紧把自己手机号告诉粟明俊。
粟明俊打过来,侯卫东挂断后把号码存进通讯录里。赵秀也拿出手机给侯卫东打过来,说道:「你把我的号码也存起来吧,老粟工作忙,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
粟糖儿开心地过来抱着侯卫东,在他耳边亲昵地说道:「侯叔叔,你要经常过来看我呀。」她年纪虽小,身体发育却异于常人,是真正的童颜巨乳,这样的贴身拥抱顿时让侯卫东感觉到强烈的性诱惑。
侯卫东对粟糖儿的亲昵既享受又有罪恶感,尤其是当着小姑娘父母的面,他更是紧张得手足无措。
高健端着酒杯离开了房间,在走道上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益杨县青林镇副镇长,莫非他是张小佳的男朋友?」
南部新区和建委关系密切,小佳和高健多次同桌吃饭,谈过侯卫东的事情,想试试高健的口气,看是否有调动的希望。当时高健只是开玩笑敷衍,没有明确表态。
高健给张小佳打电话:「我今天遇到了青林镇副镇长侯卫东,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得到了肯定回答后,高健道:「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情,还有一点希望,赶紧把他的材料给我送过来。我先说明,侯卫东在青林镇是副科级,但是调到南部新区后,职务暂时保不住。」他主动提起此事自然有自己的小算盘:侯卫东攀上了粟明俊,把他调入沙州就是卖了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人情。
幸福来得太突然,小佳压抑住内心的兴奋,道:「高书记,太感谢你了,有没有职务都没关系,先调进来再说……改天我和卫东请你喝酒。」
吃完饭,回到家中,粟明俊把赵秀叫到卧室,低声道:「你对侯卫东是不是太过热情了?」
「咱们不是一直想给粟糖儿找合适的男人吗?我觉得侯卫东就不错。你动用一下权力,把他调到沙洲,他肯定会对你感恩戴德。我再把女儿的病情告诉他,他应该会帮我们的忙,而且不会泄露咱家的隐私。」
「侯卫东是不错,要不然我也不会跟他互留联系方式。只是他有老婆,这种事不见得会答应。」
「咱们又不是让他娶粟糖儿。男人嘛,哪个不花心?咱女儿这么漂亮,我不信他不喜欢。」
「还是多接触几次再说吧,你可别急于求成、拔苗助长!」粟明俊不放心地叮嘱道。
赵秀眼珠一转,忽然问道:「建委的张小佳,你认识吗?」
粟明俊回忆了一下,说道:「见过,很漂亮,号称建委一枝花。」
「下次争取把小两口叫到咱家里聚一下,我从张小佳那里多了解一些侯卫东的详细情况,这样更有把握。」
粟明俊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好主意。」
知夫莫如妻,赵秀把嘴贴到丈夫耳边:「你是不是早就对张小佳有那种意思?」
粟明俊低笑:「你想把小两口拉到咱们的换妻小圈子里来?」
「这种俊男靓女,我估计那几对不会反对吧?」
粟明俊揶揄道:「你是给女儿找男人,还是给自己找情人?」
赵秀扑哧一笑:「一箭双雕!我们母女俩换张小佳,你也不算太吃亏呀!」
